“你见到那讨厌鬼了没有。”
江一留进屋的时候, 睡在他斜对角上铺的姜文成从蚊帐里探出脑袋来, 对着江一留问道。听了他的问话,还待在寝室里的王楠和毛大双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那个刚刚报道就和大家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矛盾的王东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住家里的,不怎么在寝室里出现, 现在他占领的下铺还盖着防灰的床单, 至今没有在寝室过夜过。
“什么?”
江一留解开衬衫最上头的扣子, 疑惑地看着姜文成问道。
“还能有谁, 就是那个傅云生啊, 刚刚你走了没一会,他就来寝室找你了, 非要在寝室等着向你认错,被我给轰出去了, 我刚刚去水房洗澡的时候还见他在楼梯口等着呢。”
姜文成有些纳闷, 前段日子这小子不还到处找关系想要保留自己的党员申请和临时团支书的位置吗,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性子。
“见了。”
江一留耸了耸肩:“不过,他道歉他的, 原不原谅, 那就是我的事了。”
他和姜文成想的一样,打从心底里不相信他会彻底悔改。
“一留同学,得饶人处且饶人, 傅同学既然已经认错,你也应该大度点原谅对方。”王楠不是很满意江一留和姜文成吊儿郎当的态度,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劝诫。
他也听说了在食堂发生的那件事, 在他看来,两个人半斤八两,都有做错的地方。傅云生错在太莽撞,江一留错在太奢靡。他爷爷有着不菲的退休金不假,可是看看身边还有那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同学在,他怎么好意思大口吃肉呢。再不济,毛大双总是他们的室友吧,也没见江一留拿出钱来补贴毛大双。他和大双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更应该互相体谅。
不过他心里江一留年纪还太小,还是有救的。
“行行行,我原谅我原谅。”
江一留无意和他争辩,他算是发现了,他们这寝室长,还是真是传说中的“圣父”,这个词不带任何贬义,而是短暂的相处看来,面前的青年似乎真有一腔热血,满心想着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据王楠自己的自述,他的妻子是师范生,每个月有二十五块钱的补贴,王楠和妻子在来上大学前,都是当地工厂的正式工人,按理照他们那些年的工资收入,足够支撑他和妻子四年的学费以及在老家的孩子的生活费了,谁知道在工作的那些年,他们压根一分钱都没有攒下,不是家里亲戚太多,而是王楠眼里,有太多比他更苦更穷的工友需要帮助,他和妻子每个月加起来将近□□十的工资,一多半都被他用去“做善事”了。
现在王楠每个月的生活费就是从妻子牙缝里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一半,老家的儿女都要靠农活为生的老父老母养着。
这种人吧,如果是和他不相熟的人,那是大善,若是和他亲近吧,那简直是个灾难。因为他不仅仅要求自己做善事,还喜欢道德绑架身边的人和他一起做善事。
江一留只是有些同情他的妻女,有这样一个丈夫/父亲,日子注定过得艰难。江一留见过王楠的妻子,是一个娟秀贤惠的女人,对丈夫的所有命令都唯唯诺诺地执行。不过也幸好王楠是个善人,所以做不出自己上大学,让妻子在老家打工挣钱养活自己的事来。
王楠不是很满意江一留认错的态度,不过既然对方有改变,那就是一件好事。既然江一留回来了,他也该好好和江一留说说他的品德问题了。
“一留,你也是农村里来的孩子,看咱们寝室的毛大双每餐都啃黑馍馍,你就没什么想法。”
王楠苦口婆心,想用自己的话还感化他。
可是江一留还没被感化呢,毛大双率先跳了起来。
“我是吃黑馍馍,可是这又怎么了,这些馍馍也是我爹妈从牙缝里省下来的。”一向隐忍的毛大双站起身,低着头,双拳紧握,没人看的见他眼底的情绪,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一留你看你!”
王楠皱着眉,用手指了指江一留,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这、这没病吧。”
姜文成维持这半个身子探出帐篷外的姿势,看了眼同样震惊的江一留,半响才说出这句话来。
江一留也纳闷啊,毛大双刚刚不满的明显是王楠吧,怎么看王楠的表情,这错还在他身上了。
两人面面相觑,摊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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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夏艾回到了寝室,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白天的事,只是相处之上,却比以往更熟稔了些。姜文成也不在意两人中间又多了一人,反正他性子自来熟,夏艾就是不搭理他,他自己也能开开心心地讲个大半天。而且自从发现无论他废话再多,夏艾都不会嫌他麻烦后,姜文成对待他也就更亲密些了,简直就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废话处理站。
程爷爷的效率也不是一般的快,第二天就派了警卫将那些赖着不走的钉子户赶了出去。那些人倒是想撒泼呢,可是看见一个个扛着枪的大兵,就差没把腿吓软了,乖乖地整理东西,半天的功夫,就搬了一干二净。
横竖是个闹鬼的地方,再不搬,恐怕连命都没了。
白昉丘还顺道帮着顾夏实清理了一下隔壁的院子,对方可是说了这院子将来是留给小宝几姐弟的。
也不是没有人想闹,可是还没等他们闹上去呢,让所有人挤破脑袋的福利分房开始了。
其实早在前些年,已经有一些效益好的工厂单位有了这个举动,随着人口的增加,住房情况的紧缺,建房子,显然是势在必行。尤其高考重启后,所有考上大学的知青都能重新拿回城镇户口,这一大波涌进来的高知青年,都是结了婚拖家带口或是到了结婚年龄的,正是对房子刚需的时候,城市里那些原有的建筑,显然不够容纳这些人口。
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上了那一块蛋糕,尤其两夫妻都是正式工人的,更是眼热地冒火。可是福利的房子总共就那么点,哪是那么简单就能分到头上的。
首先,每个厂或是每个单位,建起来的房子就那么几十上百套,领导上层或是有关系的拿走那么一半,剩下的一小半还得有上百上千人盯着。首先考虑夫妻双方都是工人的,其次,再考虑单职工家庭确实有困难的。这里头家里有住所的,肯定是第一时间被排除了。
那些占着别人家的院子不肯放的人又有几个是好的,有这样的好事哪能不凑一脚,可是现在他们若是还占着别人的屋子,就彻底断了分到属于自己房子的希望了。
正是如此,那些原本郁气难平的,也都咽下了这口气,准备乘这个机会卖个惨,好分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不仅仅是白家院子的这些人,家里人有双职工或是单职工的,占着别人家的院子的那些人也都撤了出去。要不去爹妈家挤挤,要么厚着脸皮去本就不宽裕的兄弟姐妹家挤挤。打定主意要占到一间屋子。
都城的分房和江一留是没什么关系的,而且他对现在福利分房建出来的狭窄拥簇的筒子楼没什么兴趣,他看上的是那些现在还没得到重视,保存相对完好的四合院。那些人从那些被他们强占的私房里搬走,对江一留就是一件好事了。
四/人/帮倒台后,还到个人手里的房产不在少数,有些人,类似白昉丘,手上甚至有十几套的房产。可是要这么多房子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手里有钱来得让人安心。其中,也有一部分和盛榕抱着一样想法的人,只想快点脱手手上的房子,去国外找好不容易联系上的亲戚。
从福利分房开始后的短短两三个月里,江一留就在私底下收了十三套房产,其中,还有两处是小洋楼,都是民国时期的豪商修建的,虽然这些年被损坏了不少,可是面积和底子摆在那里,只要后期好好修缮,升值的潜力是无限的。
这十几套房子买下来,江一留这些年扣扣索索,像小老鼠一样攒下来的身家也瞬间耗尽,别看这年头房子便宜,这也是相对于后世而言的,均价五千的房子,放在现在也是比大数目。万元户,那还是八十年代除对富豪的称呼呢,可想而知五千块钱在这个时代的购买力了。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了过去。江一留在自己的床铺上摊着那十几张薄薄的地契,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上辈子自己在米国,艰难拼搏了半生,可能连都城四合院的一个茅房的买不起,现在十几个完整的四合院就摆在自己的面前,这怎么能不叫人开心。
可是想想空空荡荡的钱包。江一留看着空间的钱盒内少的可怜的几张毛票,还有一把零碎开始犯起愁来,也是时候想个来钱的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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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学期过的很快,暑假眨眼间就到了,从青山村出来的孩子都约好了一块坐火车回去,也打了电报回村里,让大栓叔到时间了来城里接人。
除了青山村的熟人,江一留还带上了同寝室的姜文成和夏艾。夏艾还是那副清冷的表情,只是偶尔和江一留说上几句话,姜文成显然比他更活泼了些,短短等火车的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和在场的所有人打好了招呼,混了个面熟。
两天两夜的火车,外加半天的大巴,等到了渝川县的时候,大伙都快累趴下了,连姜文成也没了一开始的活力。
他们一下大巴,就见到了在外头等候的莫大栓,莫向芳是第一个迎上去的。
“都瘦了,是不是在外头吃不惯,回去让家里人好好给补补。”
莫大栓看着宝贝闺女和一个个从村里出去的孩子,心疼地说到,当然,他也注意到了一旁的两个生人。
“这是我室友,放假来咱们村住上一段日子。这个是夏艾,都城人,这个是姜文成,海城人。”
江一留替两人介绍:“这是咱们村的大队长,你们可以叫他莫队长。”
“都是城里娃子,怪不得都长这么俊。”
莫大栓咋舌,这老江家的孩子还真有本事,才去海城半年,都带着城里同学来家里了,也不知道两个孩子住不住的惯。
大伙毕竟也都累了,也没多聊,上了卡车的后车厢,朝着村里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逝水&流年大宝贝的地雷,感谢闲的无聊大宝贝的浅水炸弹,啾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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