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歇息时,是到下一个城池。小地方人口密集,在过城门时,诸人便下了马,有先押送云奕去驿馆的,也有无聊地在路摊前闲逛的。而刘泠和侍女下马车后,逛街的目的只有一个:跟在沈大人身后,看看沈大人去哪里。
街道很窄,行人又多。因没有规范的管理,小贩担着篮子,就在路口吆喝。再加上青年人高腿长,身形敏捷非一般人所能及。种种现象导致,刘泠想走到沈宴身边,困难重重。
刘泠冷眼看着前方渐远的沈宴:她还不信怎么都拿不住他了!
“沈宴!”刘泠高声叫道。
人影来去,视线阻挡又让开后,那青年背脊微僵,有个回头的动作,但被他刻意忍住了。
“沈宴!”刘泠再叫。
两人之间的人流骚动,许多人都好奇地向这边的貌美姑娘看去,并顺着姑娘的目光,找到她的情郎。
“……”跟随郡主的灵犀灵璧觉得甚丢脸,面红耳赤地垂下头,想作隐形人。
沈宴侧身,看向人潮后的刘泠。距离不算近,他什么样的表情,刘泠并看不清。
“沈宴,你要做那抛家弃子的小人吗?”众目睽睽下,刘泠无动于衷,声音根本没有压低。
“我抛家弃子?我们有成亲?”和刘泠不同,沈宴的声音根本没有抬高,但偏偏能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中,带着磁性。众人只见那身形修长的青年抱臂站在人后,目色冷峻。纵有人想指责他,也不敢靠近。
“没成亲,那也定亲了!你背着我乱来!”刘泠声音如同从寒泉中打捞上来,让大家对她的话不觉信了几分。
“我这样,不是因为你先背着我找小情郎?你从不把我放在眼里……”
“沈郎,你实在误会我良多。谁敢不把你放在眼里?堂堂锦衣十四……”
“既是家事,便不要在街上讨论,徒惹人笑话!”沈宴本是舒缓的神情顿住,硬邦邦打断她即将道破他身份的话。为怕刘泠说出更多不适当的话,他不得不向她大步走去。
刘泠站在原地,发随衣扬,意气风发。
沈宴站到她面前,看她对他的得意不减,也觉好笑。她落在面颊上的碎发有些乱,他手指动了动,替她拂发。
“夫君,你待我可真好。”刘泠揶揄他。看沈宴扬眉,她连忙拉住他的手,堵住他的话,“这次我头上可没有虫子!你别想诈我!”
说完,她白了他一眼。
沈宴笑,也想起上次逗她的事了。
刘泠用自己独特的办法,终于把沈大人约到了自己身边。虽然他走在前头,并不和她并肩而行,看起来像是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不过也就两三步的距离,随时能跟上。
刘泠盯着沈宴的背影看,妄图他回头跟她说话,或对她笑一笑。但是没有,沈大人高冷至极,恐怕都快把身后的人忘了。
刘泠百无聊赖,故作伤感,“沈大人,你什么时候把你的心给我呢?”
“一会儿。”
“……!”这个回答真的惊住了刘泠,让她口齿结巴,“一、一、一会儿?”
沈宴看她那副极度吃惊的表情,心情略好。
刘泠想再问清楚,但沈宴又故作高深地不理她。她哼一声,移开了目光:他不理她,她也不理他。
她这才将目光落到了街两边的各种小摊上,带着轻松又期待的心情去看去听。如此一来,她很容易把沈宴丢到脑后。但过片刻,跟着她的侍女提醒,“郡主,沈大人好像在叫你。”
刘泠抬头,几眼不到的时间段,沈宴又离她一大段距离了。让她稀奇的是,沈宴怀中抱着一头粉色的……小猪?青年冲她勾手,颇有喊自家宠物小狗的意思。
刘泠莫名其妙,在他叫小狗一样的动作中,黑着脸走过去,沈宴就把怀里的……猪,不由分说地放到了她怀中。
刘泠对上沈宴认真严肃的表情,努力猜测他的意思,很是不开心,“你骂我是猪?”
“当然不是,”沈宴难得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温和,“我在把心给你。”
“你骂自己是猪?”刘泠看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你有病吧”。
沈宴当然不可能是这个意思了。
刘泠再猜,“猪心?朱心?是这个意思吗?”这么一想,勉强也有点情意在了。
沈宴道,“把猪杀了吃,你想要的心,不就有了?这边的风俗便是这样。”
刘泠怀疑地看他,他表情特别正经,不像开玩笑。
沈宴想一想,顿住,“你、你不会杀猪,总知道怎么吃猪肉吧?”
“你才不会吃猪肉!”刘泠认真研究中,反应过来,“你是真的不吃猪肉!”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给她心一说,他还是在逗她!
她冷着脸想:她真是为沈宴提供了不少乐趣!
……
罗凡等几人带岳翎出来采购食物,在街头,将沈宴和刘泠的互动,从头看到了尾。罗凡脸色难看:沈大人到底怎么了?明知道郡主在玩他,还……他肯定被郡主蒙蔽了!这一切,得靠岳姑娘解决!这正是他强行把岳翎留下的目的!
罗凡目光灼灼地落到岳翎身上。
岳翎怔忡地看着刘泠,眼神微闪。片刻后,她低声对罗凡说,“罗公子,我必须到郡主身边,求您……”
“放心,我一定会求沈大人帮你的。”这正是罗凡的目的。
只是罗凡想把岳翎带到沈宴面前,想让沈宴听一听岳翎的故事,沈宴无兴趣。回京途中,得审问云奕,还有一堆琐事等着他安排。他本身好奇心又不强,并无探知别人旧事的爱好。
“沈大人,您不想知道郡主和岳姑娘,还是陆公子之间的那些事吗?你不想知道郡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虽然被沈宴安排了一堆事,但一闲下来,罗凡就想拉着岳翎找沈宴。
岳翎也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盯着沈宴。
沈宴揉了揉眉心,平平道,“小罗,你这么喜好八卦,回京后,还是换个更适合你的职位吧。至于岳姑娘……你想见郡主,实在和我无关。”
“求沈大人怜惜,”岳翎柔声,“郡主日前,似乎只听大人您的话。若您肯……”她似情急,向前一步,却步子不稳,惊“啊”一声,向地面摔去。
她和沈宴的距离这么近,沈宴一伸手,便抓住了她胳膊,避免了她摔倒。
“郡主……”岳翎惊慌地看着侧后方。
沈宴回头,看到刘泠那张无表情浮动的冷漠嘴脸,不觉松了扯着岳翎的手。沈宴并不是傻子,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看岳翎一眼:这个姑娘,心机可真深。
刘泠转身就走。
正此时,一属下到来,向沈宴汇报正事,他自没有时间再管长乐郡主想什么。
当晚,忙碌完后,如沈宴预想的那般,灵犀灵璧二女提着灯等候在外,说刘泠想见他。
二女将沈宴送到郡主屋门前,便欠身退下,并带去了其余侍女。沈宴若有所觉,迟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屋。
刘泠背身立在桌案明火前,灯火照在她那绣着遒劲枝梅的披风上,云发如长歌,用白玉簪子松松斜挽,好像一晃,长发就会散下。听到门边动静,刘泠回过身。
她忽转的身影眉目,在灯火下,如花开瞬间,惊艳至极。
她手一扬,披风落地,少女纤娜有度的完美身形,玉体盈香。
沈宴不动如山,眸子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