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坳不过我,只能乖乖地将我带回家养伤,医生开了不少的药,每看到一次我就恶心一次,吃那么多也不见好。
李秀继续上学,她帮我跟陈老师请了几天的假,这几天,爸爸对我和颜悦色多了,我打从心底不稀罕,原先怎么对他的,我还怎么对他。
身上的伤有时会发痒,一痒我就想去抓,为此,妈妈不顾我的挣扎,把我的指甲全部剪掉,只见肉色的指头,每次我使劲地想去抓,摸到深槽般的伤疤,都能令我全身发冷,无法想象,我当时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其实我真的很怕疼。
这天我正躺在沙发上发呆,郭晶提着一袋水果,跟在李秀的后面,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李优,我来看你了。”郭晶还是穿着她那些亮晶晶的衣服,即使扎了马尾也比李秀稍微矮一点,她笑咪咪地在我的旁边坐下,一脸关切地看着我,我只是庆幸今天我有穿衣服,那些交错盘在身上的疤痕,我怎么也得藏起来。
“张楚本来是要跟我过来的,我想了想,你平时不爱理他,就没让他跟。”郭晶笑着朝李秀点头,“我说你发烧怎么那么久,都一个星期了,哎呀别烧坏脑子,我妈说这个可大可小。”郭晶一见到我,话匣子就关不住,不管我是应还是不应,总之她就能自言自语,李秀规矩地坐在一旁写作业,偶尔抬头看向我们,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她眼光闪烁地低下头去。
优秀的李秀也会撒谎……
郭晶不停地跟我讲学校的事情,一直讲,饭也留在我们家吃,她就像一只被放出来的小鸟,渴望展翅飞腾,我没在学校的日子,她应该很寂寞,班里的同学并没有因为她学习成绩上来了而放弃对她的排挤,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情况,就如我现在的境地。
我有时真不明白,为何镇里的小孩都这么坏,明明都只是心智半开,却老成地把大人之间的戏给演足了。
郭晶好几次说,如果当时不让校长领她去教室就好了,校长是郭晶的舅舅,一开始就表明了要同学们照顾他的小甥女,同学们没有学会讨好,先学会了冷落。
等我回学校的时候,天气已经逐渐变冷,我穿了件大大的棉袄,把自己裹得像尊小佛,踏进教室时,除了李海燕跟郭晶略带欢迎的表情外,其他的同学仍是一副嘲讽的表情,只是相比之前,淡了许多。
“李优,你这么怕冷?才初冬而已耶。”郭晶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笑嘻嘻地坐到我的桌子上,我把书包塞进抽屉,不说话。
“身体刚好,肯定要穿多一点拉。”李海燕替我把话回了,我默默地翻开书本,一周没上学,已经落下不少的功课,对我来说,是赶不上来的,李秀也有提到帮我补习,我只发呆,当做没听到。
“给你。”张楚走过来,把一个本子丢给我,我头都没抬,只是翻开看,都是满满的笔记,郭晶又叫起来,她笑着想继续跟张楚说话,张楚转身就走了。
“李优,张楚怎么对你那么好,对我又老是爱理不理。”郭晶回来,哀怨地扯我的手臂,“那给你抄,然后你去还给他,这样他就理你了。”我在李海燕羡慕的眼神中将本子丢给郭晶,她一愣,又把本子放给我,“还是你抄吧,你都落下那么多功课了,本来我也抄了一本,可是张楚抄的肯定比我好,我就不拿出来献丑了,呵呵呵呵。”郭晶笑得像个女巫,我把本子塞到抽屉里,望着窗外发呆,我不爱学习的,我没有要成为优秀的小孩,我始终要以坏小孩的身份跟他们斗争到底。
冬季运动会很快就拉开序幕,所有报名了项目的同学都忙碌起来,就连郭晶也参加了接力赛,整个班级好像就只剩下我跟李海燕最闲,我不再经常跑去常青树树下,那里有鼓手队的人在那里训练,每次看见威武的军装,我就仿佛看见它被烧毁的样子,残缺又冰冷,被火光包裹却还能像支冰箭一样,冷冷射进我的身体,我的坚持没用,廖老师看见我的时候总是一副看见坏孩子的样子,一旦是他的体育课,他三句不离不要跟我学习,他明目张胆地叫说我,有时我低着头,他也能把我给喊到抬起头来,然后班里同学的眼神就会齐刷刷地射向我,他们每点一次头,老师的笑容就爽朗几分,我从来不知道,一个老师这么会种蛇,就为了让蛇盘在自己学生的身上。
家里最近时常出现带着喜字的红色袋子,基本是每天都有,但是袋子里面的水果总变换,也就相当于妈妈今天带出去送人了,明天买新的还照样拿去送人,至于她送什么人,我一点也不关心,李秀是旗手,放学了还要练习,于是放学的时候,爸爸就先接我,晚点的时候再过来接李秀。
爸爸接我的时候,我就低着头跟他走,他有几次手伸直了想拉我,被我低下头就给躲过了,最后,他就只能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有时我的脚步比较快,就是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他不嫌烦,我自然不会嫌烦,反正我发呆,他爱跟就跟着。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运动会就到来了,这天正好是星期五,也是入冬的前奏,天气阴蒙蒙的,好像就要下雨,可是又不干燥,看不出会下雨,同学们都穿上蓝白条纹的运动服,衣领拉得高高的,唯恐冷到。
我在运动服里面穿上一件毛衣,还是觉得冷,跟着班里的队伍走到操场上,校长在讲台上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升旗仪式,五星红旗升起的时候,我转过头去看着常青树,它摇曳着叶子,好似不怕冬日的寒冷,其实我能看得出,叶子已经没有我入学时那么翠绿了,好像过了生命很旺的周期,正在修身养性。
我看见李秀穿着威风凛凛的军装手举着红旗,步子迈得跟军人一样,领着鼓手号手围着操场走,我顿时一阵恶心,她才是有资格嘲笑别人的,至少她的军装穿得很漂亮,张楚也在号手的队伍里,他离李秀很近,李秀甩动的马尾有时还会触到张楚的脸,张楚很帅,他穿军装更帅,他们的优秀,就要亮瞎我的眼,我低下头去,为自己画圈,谁也别想进来,我也走不出去。
当我就要冻僵的时候,所有仪式都结束了。
廖老师一声准备,拉拉队就排成一排,班上的运动员离开班里的队伍,自成一队。
陈老师朝我们喊道,“站过来站过来,紧密一点。”
同学们慢吞吞地走,我也慢吞吞地跟着,“李优,走快一点,磨磨蹭蹭干什么!”陈老师指着我,大声喊道,熙攘的队伍没人关注,我却手脚冰凉,我抬头瞪着他,他之前所有的温和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已经被大人的虚伪给打得一败涂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