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半开半闭的几层轻纱窗帘,将盛夏的阳光过滤成柔和的灿金光线,静谧无声地洒落在房间精致华丽的家具陈设上。
大床之上,睡美人小脸迎着光,浓密的睫毛像是沾满金粉的蝶翅,在美玉般莹白剔透的脸庞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
须臾,均匀轻浅的呼吸变沉,蝶翅轻轻扑闪了几下,阴影随之不安晃动。
意识还没苏醒,宿醉抢先对苏爽发起痛击。仿佛有一百个老和尚在拿她的脑壳当钟撞,同时有一千个容嬷嬷在用针扎她的脑仁。不——不光是头,她就像是负重跑了十趟马拉松,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无处不酸痛。
身下的床垫柔软得像云朵一般,就这么躺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不对!
她悚然一惊,猛地睁开眼睛,下一瞬又流着泪闭上了——靠!闪瞎!
头晕耳鸣,苏爽难受想哭。唯一的安慰是床上只有她,没有裸/男,她可以省下一张支票……也不用怕几年后有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
门口传来滋滋一声,门锁咔哒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你可算睡醒了!”赵竹一屁股坐在床上,“昨晚Stacy发酒疯,跳到喷泉里又哭又闹又脱衣服,我们忙着把她弄出来,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找了你半天,吓得我都要报警了,结果回酒店一看,你倒在床上睡得香……”她见苏爽一脸迷茫,“你不会断片儿了吧?……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苏爽不假思索:“人见人爱美仙女,行侠仗义小腰精。”
赵竹:“……”
很好,这是如假包换的小爽本人,没被外星人绑架洗脑什么的。
苏爽努力翻检过昨晚的记忆——
酒池肉林……炫目的灯光……电动马达……绿油油的钞票塞进肌肉男的G-string……旋转变换的霓虹……可疑人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根据赵竹的回忆,在大伙儿忙着捞人时,似乎听她喊了一嗓子“你们闪开,放着我来!”还以为是冲她们喊的,等着她过来帮忙拽不断挣扎的Stacy呢,结果……她平地消失了!
苏爽一拍床垫,“我明白了!真相只有一个——一定是有可疑分子搞事,我挺身而出,代表月亮消灭了坏人,事了回家睡觉,深藏功与名。”她陶醉道,“我就是爱与正义的化身啊!”
“……我怎么听着像你挺身而出跟人抢着搞事呢?算了你开心就好。”赵竹有些后怕,“还好没出什么事,真是被你吓死……咦这是什么?”
苏爽眼疾手快地拦住袭向她胸的咸猪手。她胸前高耸的双峰之间的深堑里,的确感觉卡着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在那深堑之中,一个泛绿的纸卷冒了一点头。
……妈呀!
她她她,她难不成是在脱/衣/舞俱乐部里发了什么疯,跑上台去抢过钢管大跳了一场,还被人塞钱打赏了吧?
苏爽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伸手把那张腌菜似的纸卷抽了出来,展开一看——
什么嘛!只是张结婚证书,不是钞票。
呼!真是虚惊一场……不对等等!
结、婚、证、书?!
苏爽如遭雷劈,目瞪口呆半晌,伸手在枕边床头乱摸一气,“眼镜眼镜……我的眼镜呢?”一定是没戴眼镜看错了!
赵竹嘴角抽搐:“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苏爽还在找眼镜。
赵竹不能不服,“我明天才办婚礼呢,你这个伴娘怎么先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那张结婚证书因为被打湿过又揉的皱巴巴的,字迹都糊成了一片,只有“新娘”一栏里,勉强能辨认出是苏爽的大名。
“……这是假的吧?”苏爽放弃了找眼镜,抓住赵竹猛摇,“竹子快告诉我这是假的!”
赵竹在摇晃中认真地上下检查了一番那张纸,无情打碎了苏爽的幻想,“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是真的。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是真的行侠仗义去了……然后对方无以为报……”
摇晃戛然而止。
“一定是我起床的姿势不对……”苏爽扯着被子砰地仰面躺倒,忍下胃中的翻腾,闭上眼睛。
“我要重起……没有什么问题是重启不能解决的……”
起坐,睁眼,闭眼,仰倒。
“如果有,就重启两次……三次……呕!”
苏爽呼地扯开被子,在赵竹担忧的眼神中奔向洗手间,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暗地。
事实证明,宿醉时不宜做仰卧起坐。
☆☆☆
威尼斯人酒店套房内。
“阿仁,确定不用报警吗?”
陆仁长腿伸展,靠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揉了揉眉心,嗓音沙哑,“我一没受伤,二没有财产损失,报警不过浪费时间罢了。”
“可你的屁股……”
陆仁的眼刀唰唰飞向憋着笑的江临川,没好气道,“不就是两个脚印吗?不要说得我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好吗!”
他昨晚经过楼下赌场,一时技痒,下场玩了几局扑克。他并不嗜赌,很快收手,顺手把赢来的钱塞给侍者当小费了。
侍者感激地递给他一杯香槟,他接过喝下了一大半。还没走到门口,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头晕得厉害,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记忆是被围住,有人搀住了他……
可他想不通。
显然江临川也想不通:“神秘人士绑架了你,就为踹你屁股几脚?”
“我已经吩咐了调昨晚的监控。街面的比较复杂,得过些时日才能拿到,酒店只拍到几个背影,目测是白人男性。我考虑过是见色起意,但是我毫发无损。现在我比较担心他们是不是从我口中套出了什么商业机密,或者借我的手签了什么重要文件之类的……”
居然敢对他动手动脚!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江临川一拍手,“我投见色起意一票!搞不好你已经签了卖身契哦!”又话头一转,“不过为什么白人男性的脚印那么迷你?”
陆仁瞪向江临川:“你到底要幸灾乐祸多久?”
江临川窃笑,“高岭之花扑街,喜闻乐见嘛!今天我可是拍到了不少你的不雅照,改天我一个不爽,传给那帮天天花痴意/淫你的小姑娘们……”
陆仁好整以暇地支着额侧,“你回头看看。”
江临川下意识地回头。他身后的隔墙上镶嵌的鱼缸中,一群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欢快地游来游去;那飘荡的水草之间躺着的,赫然是——
“我的手机啊啊啊!!!”
陆仁被他吵得头疼,“你不是来参加婚礼的吗?怎么这么闲?”
“婚礼是明天啊!”江临川绕着鱼缸团团转,“我家兰儿在那边帮忙准备。嗳,听说我那小表姑身体不舒服,今天连婚礼彩排都没去。你说我要不要去探病?”
陆仁眉头微蹙。那花痴女怎么会病了?
“你——”
还没说出“要不去看看”,背对着他的江临川就自顾自做了决定,“算了!反正明天就能见到了。辈分高就是好啊,她老人家明明比我还小五岁……说起来葬礼那回,我后来才知道是因为那俩小堂叔欺负自家兄弟,被小表姑路见不平教做人了……”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撅着屁股伸长了胳膊,尝试着从鱼缸顶上伸进去够。
陆仁很想一脚把他也踹进去。长辈生病也不去看望,孝心呢?
他凉凉道,“反正捞起来也不能用了。”
“那也不能留在这儿啊!里面还有我的自拍裸/照,万一捡到的人用什么黑科技恢复了怎么办?……你给谁打电话呢?”
陆仁没好气:“我让前台派人带工具来捞!”
江临川直起身子,一甩打湿的袖子,“好兄弟,果然还是为我着想的!”
“……我是怕你照片辣到别人的眼睛!”
打发走了聒噪的江临川,陆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转身看到坚实的房门,那个风风火火地踹门而入的窈窕身影又无端地闯入了脑海。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随即又脸一黑。
那么精神的笨蛋怎么可能变成病猫?搞不好是临川听岔了!
再说这又关他什么事?
可是……在异国他乡生病的滋味可不好受,周围人肯定都忙着准备婚礼,有人照顾她吗?
陆仁顿住脚步,掏出了手机。他只是帮临川那个不孝敬长辈的家伙挽尊!而已!
电话接通,说完要求,对方沉默一瞬,接着传来一声怒吼——
“老子是米其林三星大厨,你居然让我煲粥送外卖?!我反手就是一煤气罐你信不信?!”
☆☆☆
苏爽把本就空空如也的胃袋吐了个底朝天,撑着被掏空的身体洗漱了一番,马上搜索这个州的离婚手续该怎么办。
“……如夫妻中的一方单方面提出离婚,那么提出方须得在本州居住满六周,方可提出离婚申请。”
……好吧,那起码先让她查一查她这位便宜“新郎”到底姓甚名谁吧?
然而搜索不到她的记录。可能系统录入没有那么快?
赵竹体贴的替她称了病,让她不必去今天的婚礼彩排,于是苏爽直奔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