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师太背负长剑,缓步走来。青书微微皱眉,拿不准这尼姑找上自己作甚,莫不是给她发现了什么端倪?
但见灭绝师太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贫尼有礼了。这位先生,不知足下和山西赵家如何称呼?”青书这面具煞是骇人,灭绝倒也不惧,只是年龄却看不出来,只以先生相称。
原来她见青书这路拳使得形神兼备,太祖长拳这等简朴拳法,使来竟仿佛当世第一流的武学。这一惊非同小可,除却当年皇家嫡传的山西赵家,还有谁能获悉拳中奥秘,使出这等威力来?
青书摇头道:“山西赵家?我和他们不熟。”这倒是大实话,当年和赵爵爷一晤之后,青书隐匿江湖,再未以真实身份示人,除了古墓中的几人以及刘先生,再没人知道他真实身份。
赵爵爷和古墓关系虽密,但却不知青书身份,只知道有一位智谋如妖的刘先生。
灭绝师太听他这话,脸色却微微一变。
要知江湖规矩,擅自偷学他门绝技者,死路一条,人人得而诛之。
而灭绝师太却正好先入为主的以为,天下唯有赵家人能使出这等形神兼备的太祖长拳。
这尼姑何等性格,诸位看官也都清楚。虽然说她这些年勤习玄门正宗功法,火性大减,但也是个执拗性子。
便听她冷声道:“你真不是赵家之人?”
青书一怔,失笑道:“这太祖长拳人人会使,莫非天下人都是他赵家的么?”
灭绝师太带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听他这般说话。心下微微动怒,暗道:“这人若非偷学武功,便是赵家叛逃子弟。先擒住他,再行问话不迟。”
青书见她不答,也懒得理她,转身便走。
灭绝见他转身就走,轻斥一声,手臂探出,往他肩头抓去。
青书皱眉。暗道这尼姑怎地不分青红皂白的便动手,右足微顿,退后一步,避开灭绝狠厉迅捷兼而有之地一爪。
灭绝“咦”了一声,她这些年功夫大进,又练了几门厉害功夫。能避开她一爪的人,江湖上可谓少之又少。
她屈肘反手,右手顺势又往前抓去,左手却束掌在胸,伺机而动。
青书暗自惊讶,灭绝武学进境之速。竟也是非同小可。七年前她借倚天剑之助,方才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现在倚天剑不在手,却已能与宋远桥、张翠山等并驾齐驱,甚至隐然胜之。
这一爪神速绝伦,青书躲闪不及。右手竖起。挡住来爪,左手侧掌横削,攻敌所必救。
而灭绝那竖在胸前的那一掌早就伺机已久,轰的推出。两人掌力一撞,青书但觉对方掌力刚猛柔韧,兼而有之。只觉颇为讶异。当即潜运秘法,内息在劳宫穴上轮回三转。绵绵泊泊的内劲重叠涌出。
灭绝师太但觉对方内劲恍如潮水一般急涌而来,她身不由己倒飞三丈,撞翻几个鸡笼,只听得咯咯咯的鸡叫声,灭绝师太一身缁衣遍布鸡毛,颇显狼狈。
她运劲一震,身上鸡毛簌簌落下,青书双手抱胸,在一旁看得好笑。
灭绝震惊之情远大于狼狈之意,她神通精进,自以为江湖之大,唯有寥寥数人能胜过自己。哪知昆仑山这化外之地,随便一家客栈之内,竟有如此高手。
对方掌力雄奇,隐然已在自己之上,抑且势道重重叠叠,破去一层,又是一层涌上,犹若长江大河一般奔腾而至,挡无可挡。
灭绝师太讶异之余,凝神定气,她比拼掌力虽落下风,却并不气馁,要知武学一道,奇正固然相生,但也相克久矣,青书武功家数虽然堂堂正正,但也未必敌得过她诡奇莫测的运劲使招之法。
更何况,她背上宝剑虽非倚天剑那等锋锐,但也是一等一的利剑,她所擅长的终究是剑法,峨嵋剑法以“越女剑”为基,沿承当年东邪、西狂地剑法精义,轻灵飘逸之外,更有沉凝端重之态,可惜郭襄终究只学到两人皮毛,但越女剑却当真是非同小可,她只以三成九阳功推衍开来,便成一家高妙剑术。灭绝这七年更习得两门极为厉害的剑法,自问与峨嵋剑法相合,剑道上更进层楼。所以她徒手功夫虽然大进,但用剑才是峨嵋掌门的拿手好戏。
便听灭绝师太沉声道:“阁下是哪一门哪一派的高手,还请见告。”事到如此,她也知道以对方武学修为之高,自然不是偷学赵家的太祖长拳了。
青书方才那掌所使的是他自己明悟地“揽势”之法,并没露出武当家数,是以即便以灭绝师太修为之高,也是看不出青书武功出自哪门哪派。
只是这般一来,青书的身份在灭绝眼中便愈显神秘了。
青书意态萧疏,随意拱了拱手道:“在下江湖一散人,不足挂齿。师太,再会了。”说着便往楼上走去。
灭绝师太见他也不问自家姓名,也不答自己问题,气度潇洒,竟是生平之仅见。她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但毕竟是一派宗主,微微尴尬之后,也回房不提。
中午时分,青书悄悄唤了苏若雨、王难姑二人,三人将房钱给付了,再采购了些干粮食水,便往昆仑山行去。
这昆仑山他少年时候曾经来过,路途倒也不甚难认,只是这座大山绵延千里,林木森森,光明顶在何处却是难能确定。但明教弟子总归要下山采购些事务,久而久之,也被六大派的探子探得所在,一线峡正是上光明顶的第一条坦途。
由一线峡走过两天。便至通往光明顶的那条道路。
而这次鲜于通发贴邀来地诸派高手,正是在一线峡会合。
而青书他们三人的第一站,也正是一线峡。
此时六大派千里奔袭,都未声张,华山散尽门人于江湖之间,此时方才纷至沓来;少林派被刘先生拖了一天,今日方才抵达山海关;峨嵋派更只有灭绝一人到来。可说这次所谋虽大,但江湖中,除了六大派以及与会帮派。却少有人知此事。
但明教耳目遍及天下,想必早知道此事,严阵以待了。青书昨日收到讯息,说是江南天鹰教倾巢而出,已往昆仑山赶来。
他长叹一声,这位白眉鹰王英雄气概。义薄云天,终究还是来了!
但随即又微微庆幸,如此英雄人物,若缘铿一面,岂非憾事?
有苏若雨提携着王难姑,三人脚程倒也不慢。走了约莫半日,便来到这号称“天开一线”的一线峡——
无敌分割线——光明顶上,圣火堂中。
杨逍来回踱步,面上业已不复昔年潇洒出尘之态。
韦一笑、五行旗掌旗使等人都在座上,面带冷笑。
杨逍蓦地发声道:“如果诸位还信得过我杨某人……”
话未说完。便听得庄铮冷笑道:“你杨某人我自信不过。废话少说,直接进入正题!”
杨逍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才道:“我料这些正道中人已至一线峡处,不日便要攻上山来。我欲请韦蝠王出手,先以轻功扰敌,擒杀几个正道弟子……”
韦一笑冷道:“杨左使轻功也自佳妙。何不同我一道?”
杨逍脸上又是一热。故作不闻道:“然后五行旗众各自……”
唐洋又冷笑道:“天地玄黄大阵?这路如此之陡,你是想让弟兄们摔死。然后就无人阻你当上教主了?”
杨逍再无法保持风度,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重重哼了一声,一拂袖,转身往内堂走去。
原来七年前黄鹤楼一战,杨逍突然失踪,韦一笑等人虽然素来与之不和,但关键时刻,还是心心念念着香火之情,欲将杨逍寻着,然后一路杀回昆仑山。
但左寻右寻,皆是寻之不到,却恰巧撞到蒙军冲锋之前。韦一笑心知避之不过,只得硬着头皮与蒙古大军相抗。
不料这无意间,竟是救了一干正道中人的性命。
韦一笑在战之后,又仔细搜索了战场,却不见杨逍踪影,以为他已身故,这才回到昆仑。
这一回昆仑倒不要紧,却见着杨逍活生生地站在众人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个靓丽女子和小女孩,以及蝶谷医仙胡青牛,众人一问胡青牛,才知道杨逍早在两月之前便在蝶谷修养。
这一来众人几乎与杨逍翻脸成仇,但明教教规,教众间不得手足相残,这群桀骜之辈这才忍下胸中一口恶气。
但想到当初自家兄弟为了这位光明左使死伤惨重,一时间又是极为不忿,所以杨逍将众人招来商讨对敌之策时,这几位都是冷嘲热讽,嘴下不留丝毫口德。
杨逍也知自己当初头脑一热,只顾着纪晓芙。又被宋青书击伤手臂,几乎下意识地便想到觅地疗伤,恰巧蝶谷医仙在彼,遂寻上门去医治伤势,他是明教左使,位高权重,胡青牛自不敢不医。
原本胡青牛若是不来,凭杨逍机智辩才,自不难轻轻推掉责任。但胡青牛比起杨逍和韦一笑却是太过老实了,韦一笑区区几句话便套出胡青牛话,得知杨逍在蝴蝶谷沉浸温香软玉之中,登时大怒。
虽然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但杨逍何等傲气,听诸人牙尖嘴利,争相冷嘲热讽,一句两句尚自罢了,这般每说一句便有一人抬杠,端的教他颜面无存,是以当即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便听得辛然嘿然道:“杨逍这龟儿子也忒孬了些。刚刚我还以为他要动手呢。害老子严阵以待的。”
众人都是嘿嘿一笑,庄铮不屑道:“就他,他有那个胆子动手?娘地,这就是个懦夫!”说着还呸了一声,显得义愤填膺。
闻苍松蓦地叹道:“可惜,可惜。”
颜垣还是一副一团和气的模样,闻言笑道:“老木头,你可惜个什么劲。”
闻苍松道:“可惜当初为了这么一个懦夫,害死我五行旗这么多弟兄。”
韦一笑铁青着脸,沉声道:“我们明教的弟兄好歹是死在蒙军铁蹄之下,不算丢人。杨逍为了一个女人舍弃兄弟,无论如何,我韦一笑是不屑与之为伍地!”
庄铮拍手赞道:“韦法王这句话深得我心!咱们当年好歹算是救了正道人士一命,他们如今却恩将仇报,嘿嘿,也好,我估摸着那些杂碎们也快上山了,咱们待会儿便好好干他娘地!”
其余四位掌旗使都是齐齐笑道:“对!干他娘的!”
韦一笑脸上流露出淡淡忧虑之色,轻叹一口气,道:“杨逍那龟儿子虽然混帐,但他所虑毕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须先乱敌军心,再以雷霆之势击之,罢了,我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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