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通早已听得脸色大变,额上冷汗直流,心里只道:“这等隐秘之事,他、他怎地知道?”
白观脸色更是急剧变换,嘴唇哆嗦着,不发一言。
鲜于通强笑道:“我、我怎知道这人是谁?莫非是我华山派的?”究竟是他此时心虚,换了往常,只须一句:“你莫顾左右而言他,此时说的乃是你杀人之事。”便能轻轻推掉。
青书喝道:“鲜于通!你装傻还是怎地?要我拿出证据么!”
鲜于通大惊,心道:“他还有证据!”退后三步,手上一抖,那张血书便颤巍巍的飘落在地。他强自按捺心神,见白观和高矮老者都已目露疑色,心中不由愈发慌乱。
他知自己断然不是这少年的对手,又听得他还有证据,端的是魂飞魄散,身后一名华山弟子见他失了方寸,身子一晃,悄然退出人群,瞬间便杳无踪迹。
鲜于通脑中嗡嗡作响,虽是青天白日,但也仿佛间见到白垣倒持长剑,面目狰狞,全身流血的来向他索命,他想要强作镇定,却是仍是忍不住退后几步。
青书冷笑道:“怎么?鲜于掌门,亏心事被人揭发了?哈哈!”
那矮老者跨上一步,喝道:“兀那小子,你说鲜于通谋害白垣师侄,证据何在?”其实他见了鲜于通神情恍惚,便已信了七分,不然也不会不呼掌门而直唤其名。鲜于通向来镇定自若,老神在在,从未这般失态过。华山诸人见掌门如此。都大觉怪异。唯有白观和高矮老者三人,知悉当年“断水剑”的往事,知道白垣纵然不是鲜于通所害,但也和他大有干系。
白观跨上一步,脸色煞白,定定望着鲜于通。鲜于通定了定神,笑道:“宋少侠口舌犀利,呵呵,师叔说的不错,你且拿出证据一观。”
青书将身一晃。瞬间便到鲜于通身前。探出手来,正含纳了“探势”,迅捷无伦,顷刻便从他腰间取了一柄折扇来。他摇摇折扇,笑道:“证据就在其中。”屈指去旋那扇柄,却发现怎么旋也旋不开。
青书一惊:“糟了,这鲜于通没将那柄带毒扇子带在身上!”
却听鲜于通冷冷道:“宋青书,玩够了么?你说我谋害白师哥。可有凭证?”
白观和矮老者对视一眼,又默默退回人群中。青书却是冷笑道:“没有又如何?”
鲜于通冷笑道:“没有么…咱们便回归正题,说一说昆仑山上,朱家庄内之事。”
青书冷冷道:“朱长龄武烈两人卑鄙无耻,死有余辜。此事无需再说。”
沈振鸿早就不耐,听得这句,不由目欲裂,指着青书喝道:“宋青书。我姑父生前清名,岂容你诋毁?给我纳命来!”纵身跃下高台,呼地一掌,拍向宋青书左胸要害之处。
青书抬掌一架,双脚陷进土地半寸。“收势”运起,如游鱼一般向后一仰,蹿出三丈有余,双掌横挂胸前,严阵以待。
沈振鸿蓦地收手不攻。傲然道:“要打台上打去。台下伤了他人,却是不好。我可不似你一般。”
青书道:“我一般什么?哼。你要打便打,要不打便不打,哪有这等好事?我偏偏在台下,你能奈我何?”
沈振鸿一怔,半晌说不出话,继而拂袖大声道:“诸位也看到了,武当派出来的,都是似他这般的无胆之辈!”
武当派诸人都是大怒,几个三代弟子已欲跳出和沈振鸿拼个死活,却被武当诸侠拦住。青书喝道:“我已脱出武当,所作所为,和武当没有半分干系!你再胡言乱语,我单人只剑,灭了你南少林!”
宋远桥原本神色恍惚,听得这句,忍不住喝道:“青书,住嘴!”青书见父亲发话,到底还是噤声闭嘴。沈振鸿只是冷笑不语,望着青书,眼神挑衅。
青书蓦地笑道:“好,好。台上便台上,咱们也好见个高下!”说着使个“梯云纵”,高高纵起,连续几个翻身,落在台上,一把抄起地上长剑,朗声道:“沈振鸿,适才我剑不在手。此刻宝刃重归,你可敢再来一战?”
沈振鸿朗声应道:“有何不敢!”几步跨出,极速掠上高台,抬手便是一式“波罗蜜手”,招数刚猛绝伦,青书冷笑一声,长剑斜斜削出,带起一溜寒芒,显是剑刃锋利到了极处。
沈振鸿双目一凝,他也曾练过少林密传地“金刚不坏神功”,但修为不甚深,普通刀剑也还罢了,这等神兵,挨上了势必见血。
当即步法转动,急忙换招,往青书右肋攻去。却不料青书长剑稍稍一划,剑尖竟是对准他掌心,沈振鸿飘身退后三尺,心中骇然。他没见班淑娴和宋青书两人比剑,只道这柄长剑不过平常兵刃,宋青书剑术再高,也未必能破开自己精妙拳招。殊不料这柄剑竟是神兵,自己苦心修习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当即派不上用场。
青书将身一晃,长剑划了一个半圆,直直从上往下劈来,沈振鸿不敢轻撄其锋,只得又退后三尺。场下诸人但见青书左劈一剑,右削一剑,打得沈振鸿毫无还手之力。总算沈振鸿精研少林绝技,功力超卓不说,一招一式也有十足打磨,尽得少林武学之精、气、神,方能保持不败。张翠山走到张松溪身后,低笑道:“四哥,看出来没有?”
张松溪若有所悟,看了一眼张翠山,沉吟道:“这小子一剑接一剑,根本就是在画圈圈。只是威力竟然这般大。”
张翠山笑道:“师傅要创制的,只怕就是这套剑术呢。”
张松溪一惊:“五弟,青书已经完善了太极剑?”张翠山冷笑道:“若是完善了这套剑术,那沈振鸿还能撑到这时候?早就不知被杀了多少遍了。”沈振鸿方才出言侮辱武当,武当诸人可是对他没有几分好感,即便张翠山冲和恬淡之性,也忍不住口出恶言。
张松溪啧啧道:“这小兔崽子,竟然修成这般剑术。几年前他若是肯听我话,每日抽两个时辰打磨剑术,今日早将这沈振鸿给败在剑底了。”
张翠山叹道:“他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出那等话,唉…除非他有大功于武林,抑或是朱长龄一家当真有令人发指之恶。否则是别想回到武当了。”
张松溪也是眉头紧皱,半晌长吁一口气道:“他若不那般说,便只有自尽一途了。也罢,也罢。我等大会之后,冒着他的名号去做几件大善事。也好让大师哥有重收他入门墙的理由。”
张翠山点头道:“也只能这般了。”
青书对这沈振鸿也说不上恨,但绝对不会有半分欣赏。他今天被迫说出脱离武当之语,大都因为沈振鸿、鲜于通两人。是以此刻出剑绝没留半分情面,但始终未曾真正伤到沈振鸿,皆因他剑术锤炼的太少,出剑准头较之一流高手委实太差,虽是差个一分半毫,不影响整体的浑圆通透,但杀伤力不免大减。
饶是如此,百十剑过后,沈振鸿也已被划的衣裳褴褛,几处鲜血飞溅,但究竟不过皮肉之伤,在易筋经内功化腐朽为神奇地疗效之下,伤口飞速结疤。
灭绝师太在台下看得大是摇头,这宋青书剑意绵绵不绝,上佳精妙之处,尤甚自己,但剑术…当真是粗糙之极,狗屁不通!若是由她来使剑,五十招之内,定能斩下这沈振鸿头颅。
忽听得“咳咳”几声嘶哑地咳嗽之声,回响在各人耳边。便是正在激斗之中的宋青书、沈振鸿二人,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两人都是一凛,竟似是极有默契一般,双双罢手。
沈振鸿朗声道:“何方前辈驾临,还请现身一见!”
众人耳边都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飘忽不定,让人听不出出处:“老朽不过江海一废人尔。只看这瞎了眼的老天不塌下来,心中气愤,偏偏无可奈何,只被气得大声咳嗽而已。”沈振鸿听他话里有话,不由一怔,登时接不下口。鲜于通却是趁机道:“老人家果然明鉴,这宋青书丧尽天良,容他活到现在,当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咳咳,老天爷错勘贤愚,不辨善恶,直叫人想为那共工氏,硬生生将它撞个窟窿!”说到这里,似乎颇为激愤,咳嗽几声,仿佛要将肺都给咳了出来,方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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