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嗤道:“既然这么关心,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易如今到了皮实的年纪,按理说能打能骂了,但这位老兄不肯,他天天被气得牙根痒痒,夜里辗转反侧,睡着了在梦里也要揍上顾易一顿。
慕云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拈起一颗白色棋子,将黑色的棋篓推到顾云面前:“你来和我下。”
看他这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顾云重重叹了一口气,极其心累,但还是打起精神看向面前的棋盘。
这一看,倒是让他有些吃惊。
这棋已经下了一大半了,棋盘上的白子处于败势,黑子步步紧逼,势如破竹,仿佛要将白子杀得片甲不留,只需再落下关键的一步。
而白子零零散散,气势全无,看着已经被黑子包围得水泄不通,喘不过气。
顾云挑了挑眉:“怎么?想拿我练手?”
他目光如电,逡巡整盘棋局之后,没有在最中间能连接起前后两方黑棋的关键位置落子,而是下到了边上。
慕云向来狡猾,才不会把弱点明晃晃地摆在他面前。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慕云面不改色,眼看着大片的黑棋只差一着便能吃掉一片白子,他不慌不忙地将白子下在方才顾云犹豫过的那处位置。
顾云眉头一皱,捏着一颗黑子细看起方才那处,看到一条隐隐形成的白子暗线,不由得吸了口气,惊叫一声:“好啊,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
他在那颗白子边上落下一步,切断白子生路,把手伸过去捡起那粒慕云刚落下的棋子。
慕云若有似无地轻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将棋子落在一处不起眼且狭窄的位置,整片白子顿时像是活过来一般。饶是方才被顾云盯上的那片白子已无生路,但余下的白子却留的一线生机。
顾云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如剑锋般锐利的目光扫过风云变换的棋盘,忽然轻笑了一声:“算了,这种勾心斗角的游戏,我总是争不过你。 _o_m ”
方才拾起来的那颗白子还在他手心握着,但在此时却像个烫手山芋,顾云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篓中,笑着摇摇头:“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他才下了没几步,就已生退意。
慕云抬起头注视着他,取过一枚新的黑子,落在棋盘上,毫不留情地朝那一小片白子绞杀而去。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即便你觉得没有机会赢了,只要这局棋还没有结束,跪地求饶和负隅顽抗也能导致不一样的结果。”
顾云微楞,慕云接着落下白子,自言自语道:“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世事要学会随机应变,壮士断腕也好、明哲保身也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即便今日落于败势,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顾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并不是真的朝慕云认输,只是在这人手中吃过太多亏,不想浪费那点时间还打击自己的好胜心而已,但是慕云今天的反应很不对啊,话里话外的不仅数落他,好像还在指桑骂槐。
他拂开那碍事的棋篓,手肘撑上桌面,轻松地看着仍然在自顾自下完这局棋的慕云:“怎么,谁给你气受了?”
慕云微微一笑,用黑子了结了这残局,本来有机会翻盘的白子被杀得片甲不留,真真应了方才顾云话中的“满盘皆输。”
顾云有些意外,一言不发地看着慕云。
他以为慕云会让白子赢的,毕竟方才都已经将白子的路走活了。
慕云收回手,盯着棋盘道:“让一个人得到一次能够反败为胜的机会,再打压、碾碎,会比让她直接输掉痛苦得多。只有击碎人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才能挖出最有价值的东西。”
顾云皱眉,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只贸然反问道:“怎么,那夏国公主还没找到,。
让你这般耿耿于怀?”
慕云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不是她。”
顾云摸摸下巴:“噢~那想必就是我那位假死遁逃的未婚妻了吧。听说她在楚国倒是弄出不少动静,怎么?你又要辣手摧花了?”
慕云难得面露不悦,似乎对他话中所说的“未婚妻”一词不齿。
“算不上辣手摧花。只不过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正的娇花罢了。”
顾云面露可惜,叹道:“你这个恶霸一出手,娇不娇花的哪有意义,便是钢铁做的筋骨都难逃被掰折的命运。”
慕云没说话,也没解释。
君九凝算不上对手,但能三毁掉他的计划,也足够让他吃惊了。@*~~
而且慕云有心要挖出她身上藏起来的秘密,便得下些狠手段。
“我得回楚国一趟,这些日子,你盯紧着些,尽快把墨轻竹找出来解决。”
顾云脸色微变:“怎么突然这么急?”
慕云轻轻皱起眉:“若是不早些解决掉他,君九凝总有地方能躲。而且闵城的人也能接应她,若是我们不重视起来,这两人难免会拖延我们的进度。”
谈到正事,顾云便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直起身子点点头:“嗯。”
他又想起那从慕云手上跑掉,至今没有找着的凤云兮,问道:“之前你对这夏国的长公主很是看重,怎么这些日子倒是不再盯着让人加紧搜寻了?”
慕云沉沉道:“我已经找到她了。只是她藏在韩国,宇文听寒护得紧,不必耗费心力将她弄出来,迟早她会自己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神情忽然微妙了些许:“或许过些时候,我还能当面见到她。”
顾云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慕云道:“没什么意思,你等着便是。”
说完,他便潇洒起身,从一旁的桌上拿过一本薄薄的账本,上面隐约写着“宁王府”几个字。
他将账册塞进怀中,换了件外袍,双手在书架暗格处一按,大门轰然而开。
慕云头也不回地走进密道顾云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昏暗的密道中,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