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峰站在茫茫夜色里, 向那空荡寂静的大路上, 正自皱眉
后,眼角余光突然发见左前方,远处夜色里有点灯光一闪。
他霍地转眼凝目, 左前方已离开黄土大路, 是一片远有群
山,近有树林的荒郊旷野。
刚才那灯光一闪即没处,就在近百丈处那片樹林附近。
那几看不见人影,既然没有人家,何来灯光一闪?
萧如峰动了疑, 眼下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事物, 虽然明知道这是个笨法子, 但也只好如此了 。
他提一口气, 腾身扑了过去。
萧如峰的轻功身法, 在眼下江湖上来说, 应该是一流中的一流。
只见他势如一缕轻风,不多工夫使已扑近那片森林,四下看
看,没一点风吹草动,闭神静听,四下也静悄悄的。
刚才那一闪即亮的灯光呢?
就在这当儿,突然他又瞥见前面四五十丈外一点灯光, 一闪
即没。他双肩一扬,隐身扑了过去。
这闪光之外,又是一片树林,不过这片树林比刚才那片树林
略小一点,等他到了那片树林前时,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这回他听见树林里有一种轻微的异
响。
萧如峰是个大行家,他一听便听出,那是一阵阵的衣袂飘风
声, 好象有人在树林里窜来窜去似的 。
这是干什么, 有谁趁大黑夜跑到这儿来练功?
既然不愿让人看见, 又为什么亮起灯光, 大黑夜里最忌讳这个,稍有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哪怕是灯光一闪,几里外也能看见那难道说村林里这人连这点经验都没有? 如峰正思索间, 只听那阵衣袂飘风.声由里而外掠了出来,
他一步跨到一裸大树后掩藏了身形。
他刚藏好, 一条身影从他身侧丈余外掠出了树林,鬼魅一 般好快!
萧如峰眼力超人,他一眼便看出那里一个身穿黑袍,长发披肩的怪人。
那长发披肩黑袍人,背向着他,看不见脸,不过,那长发披袍人瘦高的身形之中,隐隐透出一种阴森森的鬼气,此时此要换个胆小的人, 非来个不寒而票不可。
那长发披肩黑袍人掠过之后, 并没有远离树林丈余外便收势落了地。
萧如峰先是有所警觉,继而看得清清楚楚,没多大工夫,远处月色里飘起一缕轻烟 。
不,那是一条人影, 一条捷如轻烟的人影儿。
那黑影象是随风願行,足不沾地,好快!刚看见他时还在几外, 一转眼工夫,他便願近了十丈内。
萧如峰看清楚他了,又是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袍人,身材距站
树林旁这个差不多,比站在树林旁这一个稍微矮一点,但两个一样的瘦, 就跟一个竹竿挑着一袭黑袍似的 。
那长发披肩黑袍人,果然随风行走,足不沾地,一闪使到, 在树林旁这长发披肩黑袍人跟前, 立即落地停住 。
他黑瘦黑瘦的一张脸简直就没血色,头骨凸起,高鼻梁,好薄好薄是两片嘴唇,隐了一只左眼,成了黑窟窿,那没瞎的右眼青光外射,森寒逼人,一双手藏在袍袖里,连一根手指头都看不见。
他到了近前, 略高的那长发黑袍人冲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
只所他一声冷笑道:“怪了。他们明明会在这一带出現, 刚
才还看见灯光闪了两闪, 怎么咱们赶到这儿却一个鬼影子也没着见?”
话声阴森森的, 说话问那独眼还奇光闪动, 不住地四下搜索, 目光曾从萧如峰藏身大树上掠过两次,只是连停也未停一 下。
跟前就有个人,他都没觉察,显然,他的功力还差点儿。
只听那略高长疫黑袍人冷冷说道: “不是咱们看花了跟, 便是他们相当机警, 一发觉有动静就全跑了, 他们也只是逃离了这个地方。。。
他说话更阴森, 几乎不带一点人味儿 。
只听那略矮长发黑袍人道: “别在这儿干站了, 咱们回禀门主去吧!”
话落,他两脚便离了地,眼看他们要走。
那一声门主却听得萧如峰心里一动,看这两个“怪人”的打扮,有几分象残缺门人,再入耳一声门主,马上又使他增添了三分信心。
萧如峰从構后一步跨出, 道: “二位请等一等。”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一怔落地。
那略高长发黑袍人霍地转过来头,好吓人的一张脸。慘白惨
白的,没一点血色,八字眉,吊客眼,没鼻子,长鼻子的部位成
了个黑窟隆。
略矮的长发黑袍人有六分象鬼.他却有八分象鬼。
他跟着转过了身,冰冷说道,谁说没看见一个鬼影子,这不是一个,怪只怪咱们耳目迟钝,没发现他的藏身处,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阴阴一笑道,怪不得敢抗咱门残缺门的招牌,打着咱门旗号做买卖,胆子确实不小,门主交代,不论死活咱门上吧,来势还疾还猛, 正好撞在了略矮黑发黑袍人自己身上, 只听他一声闷哼, 跄踉往后退去。
萧如峰折扇一合,笑笑说道:“怎么样,信不信?还要不要
再试试?”
那略高长发黑袍人怒哼一声, 身躯疾闪,飞掠而至,双掌一 扬,鬼爪似的十指当头抓下。
萧如峰双眉一扬,道:“阁下出手未免太狠毒了些,这是你自己生出的祸,怪不得我!”抖腕挥扇迎了上去。
萧如峰出手奇快,眼看他那把玉骨描金扇就要迎着略高长发黑袍人鬼爪似的双手。
突然....
一缕银光破空射到,直取萧如峰出扇右腕,认穴之准,分毫
不差。 眼下的情势很明显,萧如峰要只顾伤人,就得豁出自已的右
随, 同时也把面门交给了略高长发黑袍人。 只有一条路可以自保: 那就是沉腕撤招抽身 。
情势如此,理如此,換个任何人也都会如此,可萧如峰偏不
如此。
他抬起了左手, 左手并食中二指以截脉手法, 点向长发黑抱
人两处腕脉, 右手折扇却中偏出翘, 向着那缕势若奔电袭来的银光迎击。
他左手二指在长发黑袍人两外腕脉各划了一下, 长发黑袍人大叫一声垂腕暴退,同时他那右学折崩也迎上了那缕银光;那缕
光灵蛇似的,只一闪,便缠住了萧如峰玉骨描金扇。夜空里传来一声冰冷,但清脆悦耳的轻喝:“撤手!” 、
银光横空, 不缩不坠,很显然地,那是一根细若人发的银丝, 这根银丝的这一头紧紧缠在萧如峰那把玉骨描金扇上,有人喊撒手,那当然是让萧如峰撤手丢了他那把玉骨描金扇,可是萧如峰并没有撤手,不但没撤手,他把玉骨描金扇握在手里动也没动。
他举着玉骨描金扇转身往银丝射来处望去,十丈外一前四后站着五个人,后头四个俱是长发披肩的黑袍人,长象一个比一个难看,不是少双耳朵便是瞎双眼,身体上总有一处残缺。
最前头那一个,却是云髻高挽、身穿黑袍、脸上蒙着一块黑纱的女子 。 这根银丝就握在那蒙面黑衣女子的右手里,那双手,白惜修长,根根似玉。
萧如峰身侧这两个长发黑袍人立即惊身过,近前躬身,状态恭敬。
萧如峰定了定神道:“芳驾是?”
那蒙面黑衣女子冷哼一声,没见她动手,缠在折扇上那根银
丝却象活了一样,突然脱离折扇忽折而下,向着萧如峰左乳下点去,势若奔电,奇快无比。
萧如峰微徴一怔,旋即扬眉折扇一抖点出,“叭”地一声轻响, 那缕银丝侧射而回。
那蒙面黑衣女子身躯一震,右手一扬,那缕银丝一闪而没,,她那只右手随即进了袍袖里。 她冰冷说道: “怪不得你敢冒我残缺门名号做案,原来仗恃的是这么一副身手,放眼当今,能退我
冷电飞霜的还没几个, 你…”
萧如峰道:“萧如峰。”
那蒙面黑衣女子一怔,道:“萧如峰?
萧如峰道:“不错,正是。”
那蒙面黑衣女子道: “你这名字很耳熟,我好在那儿听过
身躯忽然一震,她道:“你跟长白萧家有什么渊源 萧如峰道: “长白世家这一代主人是家父, 我行三。”那蒙面黑衣女子脱口说道:“你是'小孟尝'萧.....萧如峰道:“萧如峰。”
蒙面黑衣女子道:“怪不得你这姓名我听来那么耳熟,原来你就是'小孟尝'萧如峰! '小孟尝'名满天下,文武双绝,我
久仰只是.....”
她冷笑一声道: “闻名不如见面, 想不到小孟尝是个冒用他人名号做案, 一手掩盖天下耳目的无耻小徒!”
萧如峰有点气,但心知这是误会,并没有发作,他冷然说道:“芳驾在骂人之前,最好先把事弄个清楚。长白世家家教极严, 到現在还没出过一个不肖子弟, 人人也都知道珍惜那得来不易的声名 。”
那蒙面黑衣女子道: “我座下二使奉我之命前来搜寻那个冒用
我残缺门名号做案的无耻之徒,如今却与你在这儿厮杀缠斗,难道你不是那冒用我残缺门名号做案的无耻之徒?”
萧如峰道:“芳驾,何不问问您那座下二使?”
蒙面黑衣女子立即侧转头, 低低问了那略高长发黑袍人一 句, 那略高长发黑袍人随即躬身低低答了几句 。
蒙面黑衣女子转过了脸,道:“你说你也是看见灯光找到这儿来的?”
萧如峰道:“不错。”
蒙面黑衣女子道: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巧言诡辩?”
萧如峰道: “当时芳驾那座下二使, 通寻树林内外无所获,在他二人即将高去时, 我叫住了他二人, 可曾告诉芳驾?”
这一点芳驾那座下二使
蒙面黑衣女子冷冷说道:“说了,不过这一点不足证明.
萧如峰淡然一笑道: “人不怕犯错,怕只怕错而不肯认错。
我并不在乎芳驾信不信,因为我找的就是残缺门,跟残缺门原来是敌非友 。”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找我残缺门干什么?我残缺门欠你的了?”
萧如峰道: “你残缺门并不欠我什么。我这是为朋友,你残缺门从高家车行手里劫去了河南巡抚赵大人,陷害忠良,难为侠义,那跟欠我的没什么两样!
蒙面黑衣女子上前一步,厉声说道,萧如峰,你可别血口喷人,难道你没听见我正在收找那个冒用我残缺门名号作案的无耻之徒?
萧如峰缓缓说道:“听是听见了,只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掩人耳目的花言巧语。
那蒙面黑衣女子呆了呆
道: 六月里的债,你还得可真快萧如峰淡然一笑道:“芳驾投我以桃,我报之以李,又有何不可: 冤枉人的人也该尝尝那被冤枉的滋味儿。”
那蒙面女子想必相当气愤, 声音都发了抖, 地一阵冷笑说道:“好啊!萧如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一点亏都不吃,你可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可真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小孟尝啊!”
萧如峰道:“芳驾这么说,我倒要问问,为什么我要吃亏?”
蒙面黑 衣女子道: “你不吃亏难道要我一个女人家吃亏不成?蒙面黑衣女子原来是这么个女人家, 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萧如峰有点哭笑不得,沉默了一下道,我想跟芳架谈些正经的....
蒙面黑衣女子冷然说道:“没人跟你女离皮笑脸。”
萧如峰眉锋一转,略一揺头,道:“我请教,芳驾是.....”
蒙面黑衣女子道: “我是谁不关你的事 。”
萧如峰还待再说什么。
蒙面黑衣女子已然又道: “你不用再说什么了 。 不管你是代
谁出面, 我残缺门并没有劫掳河南巡;抚赵某人, 你最好能比我们早找到冒用我名号的无耻之徒, 你要是迟我一步, 只怕你连他们的尸首都见不着 。 我不妨告诉你, 我残缺门五十多年前便隐退江湖, 如今要不是为了这种事, 我残缺门还不愿意再在江湖上现身露面呢,言尽于此,你可以请了!
蒙面黑衣女子好犀利的口音, 一顿抢白居然反客为主, 说的
萧如峰半天说不上活来 。
萧如峰也有一副好口才, 可是这是他头一回吃瘪。
其实那也算不得吃亏, 在一个好占便宜而又不是敌人的女儿
家面前, 他又怎好不让着点呢。
于是,他抱起双拳,道: “好吧,我就跟芳驾比上一比吧!告辞。”
他转身要走 。
蒙面黑衣女子突然一声轻喝: “慢着。”
萧如峰停步回身,道:“劳驾还有什么见教?”
蒙面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 道: “你就那么相信我?”
萧如峰道: “芳驾何指?”
蒙面黑衣女子说道: “你自己说的, 残缺门陷害忠良难为
侠义, 从高家车行手里, 劫走了河南巡抚赵某人一 一”
萧如峰淡然一笑道: “芳驾表现得很象传说中的残缺门,但远不如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残缺门的人够老练。够火候,而且贵门人在这一带收寻那些人的情形,也是我亲眼看见的,就凭这两点,我确信那些冒用了残缺门的名号,这个答复芳架可满意么?
蒙面黑衣女子没说话,但旋即说了声:“谢谢你。”
话声很低,但萧如峰听见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芳驾不用客气,我要是连是非都分不清,也枉为萧家子弟了。”
蒙面黑衣女子低了声,道:“我刚才失礼,也请三少原谅。”
“好说。”萧如峰笑笑说道:“毕竟我是个男人家,是不?”
蒙面黑衣女子笑了,虽然她以一块黑纱蒙面,让人难以窺其庐山真面目,但可以断言她一定笑了,
三少可真是得理不让人啊
萧如峰一抱拳,刚要说话。
“三少是不是可以多留一会儿。”
常如峰怔了一怔道:“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蒙面黑衣女子道:“有几件事,我想请教三少”
萧如峰道: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
尽前是。”
蒙面黑衣女子道: “我先谢谢三少,荒郊野地,无以待客,,使连个座都没有,只有委屈三少席地而坐了。”
萧如峰道:“姑娘都坐得,如峰又有什么坐不得的?”
看不见那蒙面黑衣女子脸上的表情, 不过她心里一定别有感受,因为任何人都爱听这种话, 尤其这话是出自这位小孟尝萧如峰之口。
只见她带着六名长发黑衣人走了过来。
萧如峰当即也举步迎了上去。
双方行近丈内停步, 蒙面黑衣女子道: “你们见见萧三少 °
六名长发黑衣人立即上前一步恭下身去。 萧如峰抱拳答了一
礼,道:“不敢当.六位少礼。”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这是我座下六使,残缺门如今也
只剩下几个人了。”
萧如峰道:“个个一流,已足抵半个江湖了。”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夸奖,日后江湖路上还望三少照顾,多赐教益 。”
萧如峰道: “姑娘客气了!”
蒙面黑衣女子罗袖轻举, 露出一段如雪赛霜、 晶莹如玉的手腕
道:“三少请坐。”
两个人席地对面坐下,夜色很浓,加以蒙面黑衣女子一块黑
纱覆面,让人根本无法看见她的脸。
不过,她的脸部轮廓很美,配上她那娇小玲珑的身材,恰到好处,听声音,看身材,萧如峰判断她很年轻,只比他小绝不比他大。
一只听蒙面黑衣女子说道: “碍子门规, 我无法以面目示人
还请三少原涼。”
萧如峰定了定神道:“好说。”
他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蒙面黑衣女子道: “残缺门的门规如此, 残缺门的门主当他
以门主身份出现时, 绝不能以面目示人, 若是他不以门主身份出
现那另当别论。不过残缺门人人都有一处残缺, 即使以面目示
人, 那也够吓人的, 所以残缺门主绝少以面目示人。”
萧如峰一抱拳道: “我原有几分怀疑姑娘是残缺门的门主,果不其然,失敬。”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别客气,我不敢当残缺门这点尊名,要比起长白山萧家来说,那可差远了。
萧如峰道:“姑娘客气了。”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该相信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萧如峰道:姑娘过谦。
蒙面黑衣女子摇了摇头道:“我不跟三少争辩了,在我没请教三少之前·我认为我该告诉三少件事,那就是残缺门当年为什么突然隐没, 如今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萧如峰道: “贵门在几十年后的今天突然出现, 原国我大概可以请到几分, 只是贵门当年为什么突然隐没, 我就不清楚了 。”
蒙面黑衣女子道: “几十年后的今天, 残缺门突然又出现在
江湖上,三少以为是一”
萧如峰道: “当是为了有人冒名贵门名号, 劫掳赵大人一 事。”
蒙面黑衣女子笑笑说道:“对是对,只是三少只猜对了一半儿。
萧如峰“哦”地一声道:“那另一半儿是....”
蒙面黑衣女子道: “我要找寻我的生身之父。”
萧如峰果一果道: “姑娘要找令尊?”
蒙面女了道: “我这么说,三少一时恐怕永不会明白,让我从头说起。 武林中人人都以为残缺门创立于六十年前, 只在江湖上活动三年便隐没了,其实那是错了。残缺门是在二十多年前才完全脱离武林, 归附荒山的, 五十几年前那次隐没并不是真正的隐没, 而是遭遇了某种事故, 化明为暗而已 。 五十儿年前残缺门化明为暗的时候, 是头一代门主执掌残缺门, 到了二十几年前, 残缺门完全隐没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代门主执掌残缺门了, 头一 代门主是我的外婆, 第二代门主是我的母亲, 她老人家因为触犯了情戒, 被我外婆一怒召回, 残缺门这才算完完全全脱离了武林。
萧如峰道:“情戒”
蒙面黑衣女子道: “残缺门的这条戒律是我外婆一手定制的,她老人家不许残缺门的任何人, 尤其是残缺门的门主, 在外、渉及儿女私情。 奈何我母亲接掌残缺门没多久, 便认识了我父亲, 一见钟情,难以自拔,我外婆知道了, 一怒之下以残缺门令召回了我母亲, 当时我母亲已经怀了我....”
萧如峰道: “恕我直说一句,令堂和令尊一见钟情,继而有了姑娘, 地二位之问的情爱必然非常之深, 两位有情人之问的情
爱这么深,老人家何忍硬生生地把他们拆散,使他二位痛苦一辈子?” .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不知道,五十几年前,我外婆执学残缺门的时候, 所以突然化明为暗, 我刚才说过是遭遇了某种变故,这变故给我外婆刺激之深,打击很大,因之使她老人家脾气径异,性情偏激,认为世间男人个个薄情寡义,卑鄙可恶....”
萧如峰“哦''地一声道: “我明白了,她老人家也许有一段伤心事 ''
蒙面黑衣女子点了点头道:“正是,这段伤心事、使她老人家痛苦了半辈子,在病榻上整整躺了十几年。”
萧如峰微微点头说道: “也难怪她老人家这么厌恶这情字, 这样深恶痛绝天下男人,只是不能一概而论,无论男女,都有好有坏,有善有恶一”
蒙面黑衣女子道:“所以我说她老人家的脾气怪异,性情偏激。”
萧如峰沉默了一下道:“如今令堂一一”. 蒙面黑衣女子道:“我母亲深隐荒山,在病榻之上忍受痛苦熬煎,我外婆已有悔意,只是她老人家脾气过强,不肯说出来。 我这个做女儿的却不忍看着我母亲就这么长久躺在病榻之上,长久受一个情字折磨。所以我借这次再出之便,暗地里寻找我的父亲,
我发誓要让他们二位破镜重圆,互相陪伴过着后半辈子。
萧如峰由衷地道: “姑娘是位令人钦敬的孝女。有此一念,已足以感天动地,相信姑娘必能如愿,找到令尊”'
蒙面黑衣女子道· 谢谢三少这句口彩,我跟三少不过初次
见面,把这些事情告诉三少,难免有交浅言深之嫌,我是想借重
三少在江湖上的广阔交游, 请三少帮我个忙。”
萧如峰道:“单冲姑娘这份孝心,我义不容辞,何况我一向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美满眷属, 请姑娘告诉我令尊的名号及一”
蒙面黑衣女子微一揺头,截口说道:“说来新愧,也有点可笑,我只知道我父亲不是武林中人,是个读书人,出身书香门第,山东济南人,人长得很英俊,别的我一无所知。
萧如峰呆一呆道:难道令堂没有告诉姑娘?
蒙面女子道: '说来三少也许不相信,我母亲在被我外婆召回至今,始终没说过一句话,别说对我,就是对外婆也一样, 起先我外婆还以为我母亲一时气节,过些日子就好了, 哪知我母亲的脾气比她老人家还要强,二十多年来从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句话。” 说
萧如峰从心里暗暗叫了一声: “好强的个性”
他道:“那么令尊是个读书人,出身书香门第,家住山东济南,人长的英俊这些姑娘是听一”
蒙面女子道:“这些还是我外婆告诉我的,要是地老人家不告诉我这些,我仅仅知道,我的父亲没跟我母亲在一起,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
萧如峰皱了皱眉头: “那就难了,世上的读书人不在少数,山东文风颇盛,仅济南一地恐怕就有好几百户书香门第,要单凭姑娘所知道的这些找一个人,恐怕不大容易。
蒙面黒衣女子道:“我也知道,只是二十多年前结识、一个武
林女儿的应该只有我父亲一个。”
萧如峰道:“话是不错,可是始娘忽略了一点,当年令堂所
见过令尊的地方,并不一定是在山东济南,这种事也不见得会为
外人所知,要凭这一点到济南去打听,只怕是徒劳。”
蒙面黑衣女子点了点头,道:“的确,三少说着了,当年我
母亲认识我父亲的地方确不在山东济南, 而是在河北的 '东定
湖',对了,所我外婆说,当时我父亲是上京赶考经过东定湖,”
萧如峰目光一转,道:“当时今尊是上京赶考,只不知后来
令事大比中是未中?”
蒙面女子括了揺头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没听我外婆
说起。”
萧如峰道: “要是后来令尊大比高中, 现在可以在宦海之中
找寻一个山东济南人, 应该比到济南寻访一个读书人要容易很
多。要是后来令尊大比来中,单凭姑道的这些,找起来可就
难了。
蒙面黑衣女子一双清澈深選的眸子里象蒙上了一层薄雾
道:“照三少这么说,我寻找我父亲的希望....”
萧如峰道:“难道令尊没什么特怔么?”
蒙面黑衣女子摇头说道:“我没听我外婆提....”
地突然两眼一亮,忽转话锋,道:“对了,听我外婆说,我
父亲胸槐非常好,可以说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尤其他不同一
般的读书人,我父亲很酒脱,有着武林中人的豪放, 一般读书人
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而我父亲却有定国之才....”
萧如峰道:“这种人倒不多见,但并不是没有。”
蒙面黑衣女子道:“我外婆说我父亲琴棋书画样样精擅,尤
其写得一笔好字。我外婆见过他写的字,曾经评论他不下古代几 位书法家。
萧如峰道:“当世之中字写得好的人不少,不下古代几位大家的却不多,但不知令尊是宗.... ”
蒙面黑衣女子道:“宗柳,我父亲一身傲骨,性情刚直。”
如峰点了点头道:“有这些线索就好了。姑娘放心,我在
大人之时,一定会代姑娘顺便査访令尊。一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姑娘。
蒙面黑衣女子微一欠身道: “我这里先谢谢三少!”
萧如峰忙一礼道:“姑娘别客气,我只是順便。再说冲着
任何人都乐于帮姑娘这个忙的 。”
蒙面黑衣女子道:“但愿苍天保佑我赶快找到我的父亲,也好让我母亲早一天
天病情康复,摆脱一个情字的折磨,脱离苦海。”萧如峰道:“百善孝当先,一念孝心感天动地。姑娘一定会很快找到令尊的。
蒙面黑衣女子突然一笑道:我若失态,三少别见笑
萧如峰道: 这是人之常情,足证明姑娘是性情中人, 我只有钦敬。
蒙面女子道: “三少夸奖了,现在我要请教三少,三少以前见的残缺门人, 是些什么人?”
萧如峰摇头说道:“姑娘娘原谅,这一回我难作答复,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不过要找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人当中, 一个是算卦購子, 一个是赵大人的幕僚秦德仪,只要找到这两个人, 就不难知道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了 。”
蒙面黑衣女子道: “那两个人现在一”
萧如峰揺头说道: “这两个人目前都不知下落。”
蒙面黑衣女子沉吟了一下道: “既然有一个赵大人的幕僚是他们中的人, 很显然的就是利用他跟赵大人同事之使, 勾结了他
的党羽劫走了赵大人。
萧如峰道:事情是这样的,高家车行护送的几位都是经验丰富,历练十足的好手.他几位也等于没停车。要不是秦德仪利用他跟起大人同事之使句结他的党羽, 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蒙面黑衣女子道: “赵大人是位清政爱民的好官, 久有政声。 地方不可一日无官. 百姓不可一日无主, 倘著赵大人有个三长西短,那实在是大明皇朝无法弥补的损失,三少应该赶快拯救赵大人脱险。
萧如峰道:“是的,姑娘,我没有也不敢稍有片刻松歇。”
蒙面黑衣女人道: “三少到这里来是一一”
如峰道: “高家车行的几位长 辈被东厂人抓走了, 我打听出他们往这个方向来了, 所以我赶来希望把几位长輩要回去。-
蒙面黑衣女子讶然说道: “东厂人抓高家车行体几位长輩, 使们凭什么?”
常如峰道: “単这一勾结匪类劫走朝延命官这罪名也就够了 。 东厂中人的横行霸道, 毫不讲理,姑娘是知道的,满朝文武都要让他们三分,何况江湖上这些升斗小民。
蒙面黑衣女子迟疑了一下道: “我有句话, 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如峰道:“姑娘有什么话只管说,我洗耳恭听。”
蒙面黑衣女子道:“不敢当,三少要救几位前辈,我不便也
不敢阻拦,无如他几位跟赵大人比起来,应该是次要的。三少要是怕分不开身的话,请把这件事交给我,我来代三少寻找东厂的人,要回高家几位前辈一一”
萧如峰道: “要是姑娘出面代我找东厂的人要回我那几位长辈的话,高家车行勾结残缺门劫掳朝廷命官这件事,就成为铁的事实了。”
蒙面黑衣女子道:这一点我已经想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东厂眼里,高家车行勾结残缺门劫持赵大人这件事,恐怕已经是铁的事实了。何况东厂的作为,三少是知到的,他们什么时候给忠良办过一点事?三少才智过人,不会看不出,此中大有文章。
萧如峰含笑抱拳,道:“多谢姑娘指教,不瞒姑娘说,_一点我也想到了 。 我认为很可能是东厂中人勾结秦德仪那班人劫走了赵大人,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有拿高家车行的人抵罪,而且先前我也听秦德仪说过,这件事纯属官场恩怨。要真是这样的话,找东厂这个追查的方向没有错。”
蒙面女人微微怔了一怔,旋即点头说道:“原来三少的用心在此,三少的才智还是超人一等,令人好生敬佩:那就这样吧,
我则带着他们六个寻找秦德仪那班人,三少继续追东厂那帮人,咱门风头行动互相呼应,就是找错一方,别的一方也必然有所收获,相信这样很快就能查出点眉目来,三少怎么看?
萧如峰道:我求之不得,那只有偏劳姑娘了?
蒙面黑衣女子道: “三少不该说这种话,我也是大明皇朝子民。再说我追査秦德仪那班人,也是为维护残缺门的那点尊严,
萧如峰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事不宜迟, 我这就告辞。”一抱拳,站了起来。
蒙面黑衣女子跟着站起,道:“事关重大,我也不敢再耽误三少。东厂中人个个好手,以三少的一身绝学虽然不怕他们,可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三少还请小心。”
萧如峰道:“多谢姑娘关注,姑娘也请小心。”
他又一抱拳,转身要走,忽然他回过身来道:“另有一班锦衣卫从京里来,带头的是个姓韦的统带,此人英华内蕴,功力不弱。既然能当上销衣卫的统领,当然也是个高手。目下他追查的是残缺门, 姑娘一一路之上要留心此人。”
蒙面黑衣女子道: “谢谢三少, 我会记住的 。”
萧如峰没再多说,抱拳一声告辞,转身往西而去。
蒙面黑衣女子没动, 也没再说话, 望着萧如峰那顾长的身影,她那一双阵子里又泛起了一层薄雾般的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