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跨出,天地变幻。

齐平恍惚了下,发觉周遭已然不是阴冷的诏狱,而是一处破败庭院中。

原本模糊的景象清晰起来,四周布置着一道法阵,暗红色的光辉贯通一个个“节点”,整个阵法呈现出一个“卍”字。

一个纹着花臂,膝横戒刀,青色头皮的僧人盘坐院中。

双手并拢掐诀,念诵着玄奥低沉的咒语。

庭院周遭,弥漫着青色雾气,隐隐形成一个罩子。

“快些走!”

身后有人推他,齐平故作踉跄地走了几步,搀扶他的夏侯元绍气力不支跌倒,他也跟着跌坐下来。

扭头,正看到空间入口里,女眷们争相恐后,鱼跃而出。

当那名伪装狱卒的江湖客恢复本貌,最后一个跳出来,整个法阵崩解。

空间门收缩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齐平心中一动,谨慎起见,并未立即激活舌下玉片。

“出来了!”

“终于逃出来了!”

一大群人涌出,还是很壮观的,都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伤痕累累。

然而此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以几名小妾为首的女子本就已是身体孱弱,方才全凭一股子求生的意志力在逃,这下眼看着逃出生天,纷纷跌倒,嘤嘤哭泣起来。

非但是她们,便是男丁也是眼泛泪花。

“这是哪里?”

须发皆白的老侯爷也是虚弱的很。

虽是修行者,但先被废了气海,又是众人中,经受刑罚最多的,这时候出来,几乎无法站立,却仍保持着警惕,四下望去。

恢复本貌的江湖客说道:

“侯爷请安心,此处乃是京都里一座偏僻住所,周围布置了障眼法阵,足够安全。”

京都?

跌坐在地上的众人本来喜极而泣,正想放肆大哭,突然听闻,还在京都,一下都慌了神。

意识到,危机尚未解除。

老侯爷倒不意外,知道传送法阵距离限制,目光投向那名僧人。

后者此刻已起身,正用一种令他颇为不舒服的目光望来。

“这位是负责主持阵法的同道。”江湖客简单介绍了句。

但并未提起身份姓名。

禅宗修士……看上去是个武僧……老侯爷眼神闪动了下,微微点头:

“多谢大师了。”

花臂妖僧咧嘴一笑:“侯爷客气了。”

江湖客说道:

“诏狱的事,瞒不了太久,我们得在镇抚司反应过来前逃走,护送各位离开京都,不过以各位的状况,恐怕经受不住旅途颠簸,还得先疗伤才行。”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拔掉木塞,将一枚淡青色的丹药倒在掌心。

继而走到院中一只准备好的瓦罐旁,将其丢入,眨眼间,融化为一罐药液:

“这是疗伤的丹丸。”

说着,他给众人分碗。

听到疗伤跑路,众人打起精神,夏侯元绍踉跄走去,盛了一碗,递给老侯爷:

“爹,给……”

老侯爷叹息:“你先喝吧。”

夏侯元绍也未推辞,实在是伤痛太重,忙灌入口中。

超凡领域的丹药效果神奇,肉眼可见的,他苍白枯槁的脸色红润起来,流血的伤口在愈合。

见状,一群女眷也争相恐后喝药,老侯爷等了等,才接过一碗,吞服下去。

花臂僧人挂着笑容,站在一旁,那双妖异的眸子带着冷意。

“多喝些,然后稍作等待,其余人正在赶来。”

面貌平凡的江湖客解释说。

扫过众人,突然发现少了一个。

扭头,端着一碗药汤,走向孤零零,被抛弃在不远处的“夏侯文明”。

许是伤重,对方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

此刻,正靠在台阶上,安静地看着这边。

“文明少爷……”江湖客走到近前,突然一怔。

不知为何,分明此人与其余囚徒一般伤重、虚弱,蓬头垢面,却给了他一种很强烈的不协调感。

就仿佛,与其余人泾渭分明。

这种感觉在阴暗的地牢中尚且察觉不到,但当置身于阳光下,便有些明显起来。

齐平虽然外表伪装上堪称完美,可有一个致命缺陷,那便是他没有真的重伤……

再如何伪装,一个完好状态的洗髓修士,在气息上,与重伤憔悴的凡人,都是迥然。

而这种差异,在同为修行者的江湖客眼中,便格外突兀。

而这时候,那名花臂妖僧,同样察觉了什么,突然扭头朝他看来。

有些狐疑。

果然还是发现了吗……齐平抿着嘴唇,扯了扯嘴角,看向江湖客,伸手去接药:

“谢……”

开口的同时,他压在舌根下玉片,呼吸般闪烁了下。

一缕淡淡的元气波动浮现,向无云的秋日天穹传递。

江湖客虽觉得有些怪异,但只有引气境修为的他,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见齐平伸手来接,好似够不到般,还贴心地往前递去。

而那名花臂妖僧却陡然变色,声如炸雷:

“闪开!他不对……”

然而,终归是晚了。

就在这一刻,齐平那伸出的手掌蓦然抓握。

继而,空气扭曲,一柄细长、黑沉、冰冷的狙击枪浮现出来。

真元灌入,枪身繁复花纹瞬间点亮。

江湖客整个人仿佛是主动撞向枪口,下一秒,瞳孔中倒映出一枚炽热的“元气弹”。

“轰!!”

秋日下,破败的庭院中,低沉的轰鸣声炸响。

江湖客腰间炸开一团血雾,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整个人在冲击波下,朝后方倒飞出去,身体穿过淡青色雾气,狠狠撞在院墙上。

“气海”位置,破开一个大洞,真元混杂鲜血与生命,不断流逝。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带笑容的“夏侯文明”,直到这一刻,都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围坐在瓦罐旁,正感受着伤口愈合的老侯爷等人,更是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你到底是谁!?”

下一秒,花臂妖僧愤怒的吼声传来。

……

……

秋宴所在的酒楼内。

此刻,宴席尚未正式开始,但随着杜元春到来,气氛稍微正经了些。

众所周知,这种官场宴席重点不是吃饭,而是领导讲话。

而酒楼的伙计则热情地为这些大人们送上瓜果茶水,各个堂口分别占据一片区域,低声闲聊。

杜元春所在的桌子,自然是诸位千户作陪。

莫小穷捏着茶杯,偶尔抿一口,耳畔是同僚们的交谈声,他却全然没在听。

目光时不时投向窗外,似乎在欣赏街景。

实则,是望向诏狱所在的方向。

“莫小穷,今日不像你啊,往日不是很喜欢说话?”洪庐问。

外粗内细的洪千户觉得,莫小穷今天有点不大对劲。

出言试探。

莫小穷淡淡瞥了他一眼,讽刺道:

“洪庐,你也与往日不同,怎么几次三番找我说话?”

洪庐哼了一声,心说你心知肚明,装什么,跟你打探点消息推三阻四,果然可恶。

李桐冷眼旁观,默默看戏,有点失望。

今年秋宴,余庆不在,齐平也不在,这搅动了衙门大半年风云的人物与堂口集体缺席,这秋宴便格外没意思了。

这时候,坐在上首,身穿黑红锦袍的杜元春突然眉头微皱,不露声色地放下茶杯,淡淡道:

“本座去解手,莫小穷,你替我照顾下宴席。”

莫小穷眼神一亮,点头:“是。”

杜元春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一路走到酒楼后院,手指从腰带间捏出一枚闪烁的玉片。

没有犹豫,他右手一招。

“叮叮当当。”

宽大的袖口中,蓦然飞出无数银色剑片,呼吸间拼凑成一柄飞剑,杜元春御剑而行。

……

镇抚司衙门。

“平”字堂口内。

今日秋宴,校尉阶层没有赴宴的机会,但也会关起门来庆祝。

裴少卿从饭堂订了一桌菜,也摆了一大桌子。

但大家围坐在一起,却都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些。

桌子主位上,空着一把椅子,摆放一副碗筷,以及一张请柬。

那是属于齐平的位置。

“既然他去不了衙门的秋宴,那咱们带他一起过。”洪娇娇如是说。

但当真摆出来,众人看着,心中反而愈发没滋味起来。

“啪。”洪娇娇放下筷子,起身道:“我饱了。”

“好歹再吃点啊,浪费了都。”大嗓门校尉朴素地劝道。

裴少卿叹了口气,也放下了筷子,心想,齐平在里头大概都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莫小穷会不会照顾熟人。

恩,那笑面虎骨子里是冷的,只求不要折磨齐平才好。

正想着,众人突然听到一声轻咦,纷纷望去,只见女锦衣驻足院中,仰头望着天空,高马尾垂着,有些疑惑的样子。

“怎么了?”一名校尉问。

洪娇娇摇头,扭头回答:“没什么,可能看错了。”

她刚才好似看到,天空划过一道金光,朝城东方向飞去,但再看,却不见了。

……

“你到底是谁?!”

东城庭院中。

花臂僧人声如雷霆,这一刻,他那本就凶恶的脸庞,没了半点笑意,死死盯着“夏侯文明”。

声音中,满是警惕。

高大的身躯绷紧,灰色僧袍下,纹着奇异图样的臂膀肌肉隆起,如岩石般,一块块,清晰分明,充斥着力量。

戒刀已握在手中。

那青色的头皮上,点点戒疤渗出殷红的血色。

齐平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他移动枪口,对准花臂妖僧,扣下“扳机”。

“我是你大圣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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