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青云一说话,让人无端地想起两片磨得极其尖锐的刀片相互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李沐偷偷打量了他几眼,以前朗青云怎么样,李沐并不知晓。不过现在嘛,他和宫里那些寺人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藏也藏不住的阴柔。这阴柔和女子天生的柔和不同,那是后天阴阳逆转的后果。
郎青云被人阉割这事,漕帮想藏也藏不住。当日途径凌州,李沐也听过一些风闻。不过,李沐大概是最早知道郎青云被阉了的人之一。在事发的松阳城,可没有来得及遮掩消息。更别说,罪魁祸首陈媛,还是李沐的老熟人。
陆榆坦然在郎青云面前坐下,“郎舵主,听你的意思,是少了王大力不行?”
“这可不是你们四家商量好的结果?王家出面与我们合作,另外三家以参股分红的形式参与其中。”朴徊接过话头,相较于朗青云,其实他才是拥有决定权的那个人。朗青云虽然是刘季扬的小舅子,但是刘季扬一直都是公私分明。纵然耐不住自家夫人相劝,给了郎青云一个舵主身份,但是这不过是虚职。漕帮真正的权力,除开帮主之外,便是四大天王。
陆榆面露嘲弄之色,“哦?我们陆家什么时候连第四家都排不上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旁李汐说道:“四家之中我们三家都同意了。”
“哦?你们三家决定一起去死,我们陆家也要跟着你们?”陆榆这话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而李沐也总算看出来了,先前陆榆所说的连锅端是什么意思了。
南北帮覆灭之后,人在涯城的少爷小姐们显然认为这个插手涯城水运的机会不能放过,所以当机立断。王家,李家,宁家三家流露出了与漕帮合作的心思,不过陆家显然认为这样的合作意义不大。
李家在西南,西南多山路,那里水运很难发挥效果,他们家族之中的运输更多是靠盐马帮来做,所以李家其实可有可无。只不过刚好恰逢其会,李汐和李泫两兄弟来涯城为天子祝寿,所以王大力也将他们拉了过来。
其他三家生意都遍布各州郡,各家商队往来之间最常走的就是水路。诚如陆榆所说,水路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永远要看漕帮的脸色。什么时候运输,多少规模,多少费用,都是漕帮说了算。若是商运的价格涨上一两二两,依照他们这样的运输量,一年下来也是要额外支出一大笔费用。
所以,其实陆家早就在提议要联合起来,打造自己的商运通路。
陆榆很大程度上是代表了陆家的未来,如果不是因为女儿身和先天阴脉,陆家未来的家主只可能是陆榆,而不是陆枍。这件事,她派人飞鸽问了家里的意思,但是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陆榆手中。
值得一提的是,四大家族里,陆家怕是最有家的味道,陆枍对陆榆这个姐姐也是心悦诚服,最乐意见到的就是陆榆将陆家的事情担起来。所以他早就屁颠屁颠地离开了涯城,回夙州去了。
陆榆的刻薄,堵得李汐说不出话来。他涨红了脸,骂道:“女子终究是女子,头发长见识短。”
“是啊,你头发不长,见识就长了?李沐,你是李家人,但是不在李家,实在是太好了。免得同化成酒囊饭袋。”陆榆也是得理不饶人。李沐第一次见陆榆这样,不由微微咋舌。他一直以为陆榆是个温婉的姑娘,倒是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陆榆毕竟是陆家的人,这么一想,心中也就释然了。
“一个大房余孽而已,算哪门子李家人?陆小姐,你口口声声叫着李家人,当我李家无人?”李汐年轻气盛,脾气也是不小。他指着李沐骂道:“要不是爷爷护着,那个蠢女人早就应该被赶出李家去。更别说这个家伙了。他又算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陆榆转头问道:“李沐,你说呢?”
李沐的面色冷了下来。以他现在的气度,很少会有喜形于色的表现。但是李汐这句话,着实戳到了李沐的心里去。对于母亲这两个字,李沐从小就没有什么概念。因为缺失,所以渴望。因为求而不得,更是有些因爱生恨。然而,再怎么说,李樱也是他母亲。
李汐怎么说自己都没关系,但是辱及亲母,李沐这个做儿子的可不答应。
“我,不管从我父亲的血脉算,还是从我母亲的血脉算。我都是李家嫡长子。这一点,不管你们李家承不承认,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李沐缓缓道来,然后用锋利的言语,给了李汐一刀,“你们两个庶出的兄弟,又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李汐勃然大怒道:“放屁!大房罪孽深重,早已不是李家的一份子,你算哪门子嫡长?”
李沐比他沉稳得多,他并指如剑,挽了一个剑花。“哦?既然是李家人,青叶剑法总会吧?我们来比试一下,看谁更有资格说这句话如何?”
说完这句话,李沐瞟了一眼门外,李家的供奉青玉正站在那里,而青玉身旁,穆元清双手抱臂,靠在走廊之中。想来他们二人是被刚才李沐与王大力的冲突所惊动。青玉的实力,李沐可是领教过的。不过,现在的李沐,有把握在青玉出手之前,将李汐打成重伤。
“这件事,是你们李家的事,留着之后再说吧。”陆榆给了李沐一个眼神,然后对着朴徊和郎青云说道,“还是那句话,漕帮的意思是,非王家不做?”
“然也。”朴徊回答得很是干脆。
“好。”陆榆也一点不拖泥带水,“那么我就明说了吧。涯城正北坎坊的水路生意,我陆家要了。”
朴徊没有太多意外,“哦?”
郎青云则是笑了起来,他大笑道:“陆家大小姐怕是困了,这天下水路,就是我们漕帮的生意。我们可以给人代理,但是绝对没有让我们漕帮不相干的道理。”
“抱歉,现在就有了。”陆榆站起身来,“走吧,李沐,我想,我们已经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了。”
“那就是没得谈咯?”朴徊笑道。
陆榆耸了耸肩,“各凭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