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嘻嘻笑着,仍旧不知死活地说了句:“如果你爱我,私下里告诉我,我也是和你光屁股长大的,算是把你看干净了,该负责的时候一定义不容辞。”
萧余很温柔地笑了笑,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飞溅的水花又一次把她弄得湿透,看着下边翻了个身,几乎被呛死的人,刚想再说一句杀人不见血的话,就听见许南征的手机响起来。他很快接起来电话,静了一会儿,才问了句:“什么时候回国的?”
只这么一句,许远航的笑骂就已经远了,好像只有他的声音,清晰入心。
她回头看了眼,许南征竟也正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眉头轻蹙。
萧余坐下来,喝水,看着许远航走向远处跳台。
电话一直在继续着,他始终听着,却没怎么说话。
远处的人已经站上跳台,对着这个方向比了下中指,然后就用了自认为最帅的姿势,跳了下去。萧余哭笑不得地看着,有时候真怀疑,许远航是怎么做上心内科医生的,这么个性格,说他在手术台上因为讲笑话开错了地方,都绝对有人信。
“现在有时间,稍后要开会,”许南征忽然说,“你过来应该不远,小航和笑笑也在。”
说完就报出地址,很快挂了电话。
萧余没想到他直接把王西瑶叫到这里,索性装傻:“谁啊?”
“王西瑶。”许南征按灭烟,继续点了一支。
萧余哦了声:“你能缓缓再抽吗?”
连曾经的刘秘书都小声和她说过,有时间要劝劝许总抽烟的问题。从早到晚,始终维持这样的频率,真挺吓人的。
“你把我电话给她的?”他忽然问。
“她问我,我总不能说没有吧?”
许南征没说话,掐灭才刚抽了两口的烟,站起身走到泳池边。对外人他是骄傲的,自信的,甚至有时候总有压不住的张狂,可现在她看着那挺直的背脊,看不到面孔,感觉到的却是安心。于十几岁悄然生出的感情,究竟埋得多深,连她都不知道。
王西瑶来的时候,他还在游泳,似乎没有急着上岸的打算。
她走到泳池的另一端,趁着他碰壁翻身时,叫了他一声,然后就在他迅速游远时,静立在泳池边沿看着他。萧余在远处看着这样的画面,忽然想起许诺说的话来,不知怎的就想笑。
不咸不淡的笑容就这么挂在脸上,忽然觉得累了,索性转身趴在躺椅上休息。
闭眼趴着,脑子里却不停地过着所有的工作。
直到身上一重,她才微睁开眼,看见许南征在身边坐下来,自己身上已被他盖上了浴巾:“要是累了,就早点儿回去睡觉。”
他应该是已经冲过水,头发半擦干了,挡住眼睛,正拧开一瓶水在喝。
萧余喃喃了句还好,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一双高跟鞋的影子,索性沉默着,又闭了眼。
“你游了一千米?”王西瑶的声音带笑。
“一千五。”
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王西瑶不时会笑两声,很好听。可萧余根本找不出话里有什么可引人发笑的地方,迷迷糊糊地听着,在一排排的时间表中,恍惚看到了周公的背影。
正是半梦半醒时,耳朵却突然剧痛,吓得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许远航那臭小子就蹲在旁边,手里还拿着一只晶亮的耳钉:“早就和你说过,耳朵上的穴道多。你竟然还打了这么多,不怕聋了啊?”
萧余被他气得直想骂人,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只能瞪着他说:“许远航,你是属驴的吗?差点儿把我的耳朵揪下来。”
他龇牙一笑,凑近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笑笑,我要疯了,那个女人太嗲了。我女朋友闪了,你再不陪我,我就直接吐白沫死在这儿了。”
萧余轻哼了声,拿过他指间捏着的耳钉,边戴边坐起身,笑着问许南征:“要不你们先聊着,我和小航喝酒去了。”
她本想用许远航为借口,躲开这旧爱相逢的场面。
可最后却成了棒打鸳鸯,连带被剥夺了下班时间。许南征竟直接起身,说差不多到了开会时间,让许远航开车送王西瑶,自己则带着萧余直接去了暂住的酒店,继续下午那个会议。
于是,就在一众部门主管的注视下,她很快发现自己和许南征都是半湿着头发。
好在他也有所察觉,十分钟内就结束了会议。
“先吹干头发,我开车送你回家。”他把矿泉水倒在水壶里,烧热水。
萧余倒也没拒绝,这么冷的天气,不吹干头发到处走真的会生病。
病了,接下来的日程就彻底打乱了。
吹了三四分钟后,头发差不多只剩了些湿气。她放下吹风机,对着镜子理顺头发,随口说:“你竟然就这么走了,不怕唐突佳人?”
什么叫鬼使神差,现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明明介意,却还要装作是玩笑。
他笑起来:“这不就是你和小航希望的吗?”他把外衣脱下,随手扔到床上。
萧余对着镜子看已经发肿的耳朵,龇牙咧嘴地抱怨:“是他希望的才对,把我耳朵都扯坏了。”
右耳上一排七个,虽然只被他扯掉了中间的一个,却连带着肿了一片。她发誓,绝对会让那小子付出代价。
正想着家里还有没有百多邦时,镜子里已经多了个人影。萧余还没看清他拿的是什么,就觉得耳朵忽地刺痛起来,下意识躲开,才看到他左手捏着个酒精棉球,右手还拿着很小的简易包装。
是纸袋,蓝白色的设计,便利店常卖的款式。
她愕然,看着镜子里的他:“酒店什么时候送这个了?”
“让方言带上来的。”他蹙眉看着,似乎在考虑如何下手,料理这肿成一片的耳朵。
方言是技术部的主管,天生羞涩的三十岁大男生,应该不会乱说话。
她松了口气,可又觉得好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怕什么。
他低头料理着自己弟弟的杰作,她就肆无忌惮地从镜子里看他。因为要迁就她的位置,许南征只有大半的身子在门内,从手臂到脸,再到倚靠在门边的姿势,偏就是个完美的构图。
永远波澜不惊的人,难得眼中有了稍许愠怒:“怎么打这么多耳洞?”这是当年在上海打的,他早见过,却是头一次这么问。
她静看着镜子里的他:“以前不懂事,没吃过苦,偏要自己找苦吃。”被他手指碰到,她才发现自己的耳朵烫得吓人。
他没再说什么,因为低着头,短发很快滑落额前,萧余看着他半遮住的眼睛,像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诱惑着,侧过头,很慢地伸出手,替他拨开了头发。
他几乎是同时停下来,只是看着她,目光深不见底。
水开始有烧开的迹象,嘈杂吵闹着。
这样的接触,这样的环境,毫无疑问,都在致命地蛊惑着她。
啪嗒一声轻响,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一空,仓促结束了这样的对视。
“我在想,要侧重哪方面来写你,”萧余回过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轻松,“这样擦不行,太多耳钉,根本碰不到伤口,”说完立刻伸出手,开始一只只摘下来,“王石喜欢探险运动,潘石屹喜欢讲自己的老婆。还有一些企业家,喜欢航拍办摄影展,你好像有很多爱好,或者你最想说什么?”
她很快搞定一切,拧开水洗手。
不知是手心太烫,还是水太凉,冰得吓人。
就在试着调水温的时候,许南征已经拿出新的酒精棉,擦净她耳朵上的血迹,说:“这么晚还在想工作,你是想暗示我,请你是最明智的决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