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之隔,五十米外音乐喧闹,这里却有些安静。
“今天回来了八十多个人,你输了。”她听见自己在说话,掺杂着心跳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心跳。
“想要什么?”他问。
很近的距离,大概只有一臂,她静了很久才靠近他,贴近他的脸,感觉着彼此交错的呼吸。他慢慢松开扶着她的手,看着她,气息交融混乱。
就在远处一阵欢呼时,她终于搂住他的脖子,凑了上去。紧闭着眼,压住那太过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的嘴唇。就这一次,一次后就彻底离开,这个念头不停地折磨着她,可却仍抱着微薄的希望,忐忑地等他的回应。
很久后,她才睁开眼,用很低的声音说张嘴……
气息、触感,一切都那么陌生,急速冰冻着心脏,一下下地。
水很凉,浮在水面的空气却是燥热的。
到最后他仍旧没有动。
她的心跳得快要停止一样,却只能强迫自己退开了几分,勉强挤出笑说:“我……”
下一秒,已被他拽到身前,用嘴直接堵住了话。
隔着湿透的衣衫,肌肤在水下相贴。他的舌直接滑到她嘴里,带着很浓的伏特加香。水的浮力作用,让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用鼻尖蹭过她的鼻尖,侧过头,扶住她的后颈,不断加深这个吻,到最后两个人彻底沉到了水下,耗尽了氧气。
屏息到极限,肺也有些发疼,她才被托上水面。
“够了吗?”他的声音很轻,竟然也有些喘息。
“让、让我缓缓。”
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不仅需要氧气,更需要的是心跳。
话没说完,他已经贴上来,再次低头,吻住了还在拼命喘息的她。
身后是冰凉的池壁,身前却是滚烫的皮肤。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的一次,她放任自己不去想明天,甚至不去想下一秒会如何。只是专心致志地回应着他的热情,每次以为他会停止,结果反而缠绵得更深,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咬住他的下唇,低声喃喃:“不行了。”
“要不要上岸?”
“好……”
简短的对话后,他又一次食了言。
对岸的舞曲从超high到舒缓,欲擒故纵的节奏,最是诱人。不知是曲子推动情绪,还是他的吻太深入,尽管他紧贴着自己,压在池壁一侧,但她还是悄然往下滑着,几乎又要沉到水里,却仍在不断回应着他。
直到被抓住手,放在了他的颈后。
到最后他终于放开了她。池水中,她的连衣裙肩带早已松开,整条裙子落下大半,只能用手拉住前襟,才算勉强遮住了胸前。许南征却是视而不见,直接把她抱上了岸。
因为这个意外,她只能埋头背对他,迅速系好肩带,没敢多说半句话,就从树林一路跑回了房间。明明不远的距离,却像是很长的路,关上房门后,仍旧是止不住的心跳。
危险的地点,把一切都变得更为不真实。
如果不是急着掩饰裙子脱落的狼狈模样,她甚至猜不到他会说什么,而自己会答什么。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边有人走动的声音,是几个年轻小姑娘在说话。整个度假村有数十幢小楼分布,所有公司的高层都住在这栋,其中只有她一个女人。这大半夜的,几个小姑娘的声音自然令人遐想。
她拿起衣服进了浴室,调着水温,隐约听见几个小姑娘笑着说:“萧经理和方言在,其他人屋里的灯都是黑的,也不知道去哪里猎艳了。”
刚调到合适温度,就听见她们叫了声许总,手一抖,反倒是拧过头,立刻被烫了手。
“许总,您怎么还是这一身啊,都一个小时了还没换干衣服?”
“这话能问吗?能问吗?”
小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许南征却半天没说话,最后才问了句:“哪个总把你们叫来的?这么晚还谈工作?”
“是我们想和许总谈心。”
“今晚不谈工作,”许南征笑着道,“更不谈私事。”
小姑娘们遗憾万分,许南征却忽然叫了声方言,马上就有方言的声音传来,问许总有什么指示。许南征不忘落井下石,把与小姑娘谈心的任务交给了他。方言的哀叫,还有一帮小姑娘的笑声,混着杂乱的脚步声,最后终于都消失殆尽,恢复了安静。
萧余把水温调回去,迅速倒了洗发乳揉搓着头发。
原先每逢旅游,所有公司高层都是香饽饽,总有小姑娘们崇拜地跑来谈心。当时自己还笑说真是好福气,怎么没见有刚进公司的小男生和自己谈理想谈未来?现在看来,任何一个公司的未婚高层,都绝对是个危险的存在。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头发上累积的泡沫很快进了眼睛,有些刺痛。仰起头去冲水时,一帧帧的画面却立刻涌上来,如潮汹涌,压制不住。他抱自己上岸时,没说一句话,自己也连一眼都不敢多看。那个几乎分不开的吻,倒像是最后的结局。
洗完澡,她裹着浴巾走出来,竟然想起在西藏的尴尬一夜,忙又去换了舒适的半袖沙滩裤,面朝阳台开始吹头发。
许南征,三个字堵在心口,挥之不去。
她坐在阳台上,拿着电话,最后拨了许远航的电话。那边过了很久才接起来,吵得要死,一听就是在“轰趴”。
“大小姐,你不是在马来吗?”许远航的声音有些醉意,估计正玩得起劲,“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萧余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忽然大笑一声,“对了,你们今天拉练,你不会是想要私逃回来,让我帮你偷渡吧?”
他的笑倒是让她轻松了一些:“你怎么知道今天拉练?”
许远航憋了半天,才说了句:“告诉你,别告诉我哥。我新女朋友是你们公司的,刚才给我打电话抱怨,我才挂了那个电话,你的就来了。”
她看着夜幕中的海岸,静了会儿,才说:“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想问问你的看法。”
许远航嗯了声:“说。”
“如果我告诉你,我挺喜欢你的,你会是什么反应?”
一句话说完才发现,对着不相干的人竟能说得如此轻松,像是玩笑。其实她只想知道,同样是一起长大的人,遇到这样的事,第一反应会是什么。那边意外地沉默了很久。
“说实话?”
萧余嗯了声:“说实话。”
“就我和你的感情,如果你哪天真的嫁不出去了,或许我真愿意娶你。你知道对大多数男人来说,爱情不是全部,结婚只是找个合适、舒服的人,”许远航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正经,咳嗽了两声,带上了些玩笑的意味,“你看,你我这么熟,缺点优点早都摸透了,家境合适,你又肯定会孝顺我爸妈。退一万步来说,我即使花心外边找人,估计你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不行了,再说下去,我快当真了。”
她笑,这就是区别。
如果在一起的是许远航,估计他找了第三者自己还要祝他幸福。可要是许南征,她忽然有点想不下去,这个设想太残忍。
“不过,我想到个实际问题。”许远航倒真像是在认真思考。
“说。”
“我要和你结婚,估计让我和你亲热,我会当场笑场的。你想想看,我要抱住你吻你,还要解开你的衣服……”
萧余顺着他的话,脑中勾画着如此画面,立刻一脸窘然:“别说你了,我也肯定笑场。”
“好了,酒喝多了吧你,”那边的人已经绷不住了,“大半夜问我这种问题,你真怕你自己嫁不出去?上次我一哥们儿还问过你——”
“好了,你继续。”
她果断挂了电话,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这幢楼正对着南岸,水深浪大,虽然风景好,却不是个适合休息的地方。睡到半夜她忍不住坐起来,太大的海浪声,让她在睡梦中梦见的都是自己被大浪卷走,楼宇坍塌的场景。
正在黑暗中徘徊,想着要不要继续睡时,隔壁方言的房门正巧打开。那几个小姑娘竟然与他谈人生谈理想,足足谈了四五个小时。小姑娘们极有精神,笑着告别,方言却已是精疲力竭,不断告饶,她听着几个人下楼的脚步声,再也睡不着,只能爬起来。
接下来的四天都是自由活动,无须早起打卡上班,也无所谓睡眠时间。
在房内睡不着,索性就开门下了楼,沿着石子路走到了沙滩上。深水大浪,在夜色下并没有那么美,反倒有些危险。她把鞋脱在岸边,试探着往水里走,五步就已经淹到了膝盖,最后只能走回来,找了个能半遮住夜空的巨石,坐着发呆。
不一会儿衣服就被溅起的海浪打湿,正犹豫要不要回去上网,免得明天感冒时,就看见一个人影走到海岸边,弯下腰,捡起了自己的拖鞋。
这个人影再熟悉不过,她却没出声叫,直到他转过身发现了自己,才随意挥了下手。
“怎么坐这里了?”许南征在她身侧坐下来。
是有意,或是无意?不远不近的距离,却没有碰到。
“睡不着,海浪声太大了。”她看着漆黑的海面。
像是忘了几个小时前的亲密,两个人只随意聊着。到最后天色泛白,他才说了句衣服都湿了,萧余便接着说天亮了,也该回去补觉了。
他先站起来,萧余想起身,却发现腿发麻得厉害,龇牙咧嘴地揉着腿,疏通血脉。
许南征看她这样,又蹲在她面前。
“千万别碰我的腿,”最是酸麻难耐时,轻微碰触都是酷刑,“马上就好。”
他蹲着看她:“笑笑。”
她抬头看他,那双眼睛,竟比他身后的海面还要深。
夜色星空,都被他遮了去。过了会儿,她才像是明白了什么,很自然地闭上了眼睛。耳边是海浪的声音,唇上是温柔的碰触,引导着她陷入得更深。不同于在泳池时的忐忑急切,这个吻很安静,在惊涛骇浪声中,安静得让人想要抱住他。
两个人都穿着沙滩短裤,腿很自然地缠在一起,亲密得像是要融为一体,可自始至终,只是不停地亲吻,她晕晕乎乎地几次有逃开的冲动,却又舍不得这样无休止的缠绵。他绝对是最好的接吻对象,只是这样的接触,就已经让自己上了瘾。
可脑中仅剩的残念却在不停地追问:这算是什么?当真是恋恋不舍,抑或是这次度假的放纵?
沙子还有白天的温热,摩挲着腿间、腰上的皮肤。他撑起手臂,很近地看着她:“饿吗?”
“饿。”她下意识地舔着嘴唇,轻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似乎在笑。
她扭头去看海,只觉得脸烫,却偏要装得轻松:“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