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靠近 楔子

作者:墨宝非宝 分类:都市生活 更新时间:2023-03-06 05:56:23

今天是许家老爷子大寿,还是老规矩,在家里吃,没外人。

她到了许家的小院门外,略定了心神,才伸手去按门铃。门是被老阿姨打开的,意外地,竟没有热闹的气氛,反倒是安静得有些吓人。

她征询地看了眼老阿姨:“怎么这么安静?”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呢。”

进了一楼,玄关的鞋柜旁已经摆了不少双鞋,她略扫一眼就知道许南征已经来了。估摸着又是他冲了老爷子的脾气,这种日子,竟还招惹这个近百岁的老头子大发雷霆。

“是不是在书房?”

阿姨仔细地把她的鞋放好:“嗯,在二楼书房,就爷孙两个人,已经半个小时了。”

单独谈话已经很严重了。

好像上一次还是在自己高中时,他放弃读博的机会,要去上海开公司。

那时候也是这样,爷孙两个独自在书房待了一个下午,最后他出来时只拍着她的肩说:“小丫头,我要去上海了。”因为他这一句话,她放弃了去清华的志愿,一门心思考到了上海。

上了二楼,从沙发到独椅,再到露台外,足足聚了二十几个人。

气氛格外凝重,有人低声不咸不淡地交谈着,大多不苟言笑。其实她早就习惯了,许家历代军人,这一辈除了许南征和还在念高中的堂弟堂妹,都无一例外是军装裹身。这样家庭出来的人,说话都是一个调子,就连还在军校的堂弟也是这样。

直到跟着许妈妈进了厨房,她才低声问:“这次又是为什么惹爷爷这么生气?”

许妈妈洗了手,亲自去泡了茶:“外边很多闲言碎语,传进院里很难听,老爷子本来听着就心情不好,正好今天有不少人来祝寿,私下里多少都问了句,要不要帮南南什么的。其实老部下都是好心,可老爷子都这么大年纪了,肯定是要面子,哪儿受得了这种话。”

萧余颔首,示意自己明白。这几天的报道是太凶了。

许南征的3GR网站财报出来没几天,网上就传遍了。下半年整整亏损了十七个亿,几乎是去年的**倍,更有传闻说3GR马上就要在纳斯达克退市,自然有很多难听的话。

就连自己助理都在茶水间讲八卦讲得很兴奋,说什么估计3GR一倒闭,互联网界要震荡了。

她端着茶盘走到书房门口,凝神听里边的动静,似乎没声音,敲了几下门,依旧没反应。到最后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爷爷,我是笑笑啊,给您祝寿来了。”

话说完,里边依旧没动静。

她真没了主意,回头想要征询意见,才看到客厅里阳台上的人都有些沉默,似乎也不知该怎么办。萧余端着茶盘,正进退两难时,里边终于回了话:“进来吧。”

听见这话,她才算是松了口气,小心地推开了门。

老爷子因为眼神不好,平时都喜欢开大灯。今天却只开了一盏壁灯,黄色光线渗入房间的每个角落,让人莫名紧张。锃亮的红木椅上,老人家端坐着,一只手很用力地握着拐杖,一只手还在不停地翻着桌上的报纸。

许南征用一种很恭敬的姿势立在老人身前,从肩到脚踝几乎垂成了一条直线。每次都是这样,自己几岁时就看见近十岁的他站这种规整的军姿,如今过了三十还是如此。

直到她放下茶盘,老人家才忽然问:“笑笑啊,看过南南的新闻没有?”

“看过,”她轻描淡写道,“都是胡说的,您可不能都信。”

其实早在一个星期前,他堂弟许远航就事先跟她提过这件事。那时她还在新疆拍汽车广告,呼呼的风将脸刮得生疼,脸上的丝巾被吹得扬起来。许远航在电话那头说得绘声绘色,她都忘了去伸手拉住遮脸的丝巾,直到电话挂断,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听到这种消息,她不是不害怕。

当天晚上就和老板请假,坐最早的航班回了北京,可一到首都机场又犹豫了。自己什么也帮不到,什么也做不了,去他公司也只是添麻烦而已。

也就是这样,足足徘徊了一个星期,也没去他公司看一眼。

老人家淡淡地说了句:“不能尽信,也不能不信。”

长辈开口,从来没有小辈说话反驳的道理。

也正因为如此,自小许南征被罚,都是她出来缓解气氛,也不过是仗着她不是许家人。

“爷爷,今天可是您大寿,屋外头叔叔阿姨都等着呢。当初我刚工作时,您还特地叮嘱我不能做骗人的广告,其实广告和新闻报道差不多,您别看都写得正经,没多少能真信的。”

她说完,蹲在了矮桌前,端了杯茶递给爷爷:“前几年我大学一个师兄结婚,当天就有报纸整版写‘北京初降瑞雪,新人冒雪结婚’,其实就是他们家安排的,找了个新闻点,让两人结婚照登了报,讨个彩头而已。”

老人家深叹了口气,接过茶杯:“我那些儿子媳妇怎么不敢进来?每次都让你进来劝?”

萧余暗自腹诽,什么叫炮灰命?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三言两语说什么自己也是舍不得爷爷生气,又打着哈哈,说千里迢迢从祖国宝岛赶回来祝寿,可不想就这么饿着肚子回去了之类的话。

绞尽脑汁,哄了足足十分钟,才算换了老人家的笑。

也因为这个插曲,整顿饭大家都食不知味。

规矩是自小就有的,食不言寝不语。除了许爷爷偶尔抬头说:“笑笑多吃些,还是这么瘦。”一大桌子人,好几十盘菜,明明是难得的家庭聚餐,却没人敢出声说话。除了两个老阿姨不停地替换着热菜,就只有筷子碰碗的声响。

直到晚饭过后,许家那两个还在读高中的孙子辈才吵闹了些,不停地祝着寿,萧余又趁机拿出给爷爷的寿礼,赢得了一片刻意的夸赞。如此热闹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笑着进屋睡了。

她这才算是真松了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看许南征的了。

下楼时,正有两辆车从楼前开走。灯光交错着,在夜色中划过几道刺眼的光,她用手臂挡着眼睛,扫了眼四周,才看到许南征的车还在。

车门边站着许远航,似乎在探头和里边的人说什么。

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问候下他公司的状况。可又觉得那些报道已经很详细了,再问什么也不过是客套话,就在徘徊时,许远航已经回头看到了她,轻吹了声口哨:“我走了啊,我哥说要送你。”

视线落到车里,能看到许南征在接电话,食指很慢地叩着方向盘,听了很久,才很慢地说了句:“没有退路了。”

男性的低沉声音,带了些疲惫。这还是今晚他头次开口说话。

她看了眼许远航,用口型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没大事吧?”

许远航耸肩,也无声回了句:“自己问他。”

她蹙眉:“我怕他。”

许远航摊手:“一辈子的冤家。”

她郁闷地看他,狠狠踢了他一脚。

许远航疼得龇牙咧嘴的,扬起拳头对她晃了晃:“死丫头。”

车里人还在接电话,却忽然敲了下车窗,示意萧余上车。

她没敢耽搁,又狠狠补了一脚,立刻绕到副驾驶座那边上了车。刚关上车门,许南征就已经挂了电话,对许远航说:“家里人问你什么都注意点儿,别什么都说,听见没有?”

许远航嘿嘿一笑:“老哥,有些事儿我懂,可有些事儿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许南征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衔了一支在嘴里,含糊道:“什么事?”

“那天你妈偷偷问过我,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从网上看到了你的爆料帖,里面直接有人问3GR的老总有几个老婆,据说有人言之凿凿地说背景这么深,早有好几个了。你看看,你妈都急了,管他领没领证,怎么也要带回来一个过过场吧?”

还真是找死。萧余装作没听见,随手调着电台。

“我倒也想呢,”许南征嗤地笑了一声,“这一年都住在公司,连家都没时间回,还有空养好几个老婆?”

“问我时我还真说了,估摸着金屋藏娇总有几个,”许远航说得绘声绘色,“长发的,短发的,我倒都见过,可都没笑笑好看。”

她手顿了下,立刻扬起拳头,对许远航狠狠挥舞着:“死小子。”

许远航笑得隐晦,刚想再添油加醋说两句,却见许南征已经随手把领带解到了胸口,慢悠悠地说了句:“够了啊,”那墨色沉沉的眼底,没有任何笑,“下次再拿笑笑说事儿,把你拎到护城河沉了。”

车外的人依旧嬉皮笑脸,趴在车窗上还想再逗贫,许南征已经踩下油门,嗡的一声开了出去。许远航险些被他带得摔在地上,趔趄了下,三分带笑着吼道:“全北京城就属护城河最脏,老哥你也太够意思了!”

直到开出院门口,两个人依旧没有说话。车内空调温度被调得极低,这是他十几年的习惯,永远保持清醒的备战状态。萧余只觉得冷,将包抱在怀里,稍许让自己暖和了一些。许南征不说话,她也只好随手调着电台,正是晚间时段,大多数是点歌娱乐节目,调了一圈回来依旧停在了点歌的调频。

不知是谁点了首莫文蔚的老歌。

那个黑发黑眼的慵懒女子,总用淡淡的鼻音来演绎歌曲,略带温馨,却又有些莫名的心酸。

她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很严重吗?”

他没说话,只摇下了自己那一侧的车窗。风就这么灌进来,干燥的热气渗入到车内每个角落,吹得她头发乱飞,他却已经点了支烟,深吸了口,像是要一丝不剩地强压入肺里,才算是过瘾。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笑着回看她:“很严重。”

一贯如此的语气,仿佛不大在意,也不太上心。她甚至怀疑有天天塌下来,他也是这句话。

他很快转移了话题:“刚才看你胃口不好,怎么,阿姨做的菜不合胃口了?”

她摇头:“没什么,估计下午吃得太晚,刚才还不觉得饿。”

其实晚饭时他也是这样,只迅速吃完自己碗里的米饭,却没吃一口菜。

忽然响起的铃声,打破了两人难得的交谈。

前面正好是绿灯,他边开动车边用右手在身侧摸着蓝牙耳机。其实他的手已经离得很近了,却频频错过。萧余扫了眼驾驶座缝隙处的耳机,拿起来替他戴上。

他接电话时大多是沉默的,不喜欢多说话,如果真有重要的事,就会直接把下属都叫到公司开会。眼下也是这样的状态,他始终在听着,手指不停地敲着方向盘,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思考权衡。

她只这么看着,就觉得整个心被他的手指牵动着,跳得很慢很慢。

几近窒息地慢。

等许南征说完,她才继续未完的话题:“要不要先去吃东西?我有点儿饿了。”

他抬手看表:“没有时间了,今晚要开会,他们都在等我。”

她哦了声:“可我不想自己吃东西,你陪我吃完再去,也不会晚多少时间的。”

这话听着是在耍赖,其实她也不过是想让他休息一下。

走前许妈妈悄声嘱咐过她,许南征已经连着几天没睡了,让她想个办法缓解下他的情绪。睡觉是没可能了,可总要放松神经才好,哪怕吃点儿东西,听她闲扯两句外面风情也好。

许南征把胳膊伸出窗外,弹掉了很长一截的烟灰,笑着说:“笑笑,别胡闹。所有人都被召回公司了,明天再陪你吃夜宵。”

她无可奈何:“那我陪你过去吧?”

“好,如果饿了,也可以让秘书送你去吃饭。”他本来是要送她先回家,听她这么说也没吭声,直接拐到了另一条路上,直奔着东三环开去。

到楼下,他只扔给她一张门卡,便大步流星地往大厦里走。如此的架势,连门口值班的保安都被唬住了,犹犹豫豫着没敢上去拦,倒是一伸手把跟在他身后的萧余挡了下来。

“哪家的?这么没规矩?”保安很不耐烦地抱怨。

“3GR。”她亮出门卡,深蓝的绳子上浅浅地印着无数个3GR。

“不是我为难你,”保安一听是这家公司,立刻软了声音,“这么晚都要先登记,丢了东西我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她苦笑着接过笔,草草签了名字。

等她上楼时,许南征已经进了会议室。纵然自己和他关系再好,也不是3GR的人,就跟着秘书进了许南征的办公室。

这么多年,无论在上海还是北京,他的办公室始终一个样子。

桌上很干净,只摆着个相框,是早期创业员工的合照。照片里的他就如此坐在众人之间,撑着下巴看镜头,简单的牛仔裤、T恤衫,一张脸年轻得吓人。

书架上大多是外文原版书,还有土木工程的专业书。当初他在清华读的是土木系,要不是因为那场席卷全球的互联网浪潮,他也不会放弃继续读博的机会。

她随手拿了一本,翻到几乎要睡着时,忽然听见门响。

“笑笑。”

刘秘书自门口探头:“要不要吃些东西?”

她看了眼手表,已经四点了:“现在这个时间,附近应该没什么可以点餐的地方了吧?”

刘秘书叹了口气:“跟了许总五年,他的脾性我还不清楚?早就准备好速冻水饺了。”

又是速冻水饺啊!

当初在上海借住在许南征家时,她曾自发地学了几样菜,让宿舍那几个小妞吃得眼睛直冒光,从此,以蹭饭为最大乐趣。可到后来她才发现,这种手艺根本毫无用武之地。他永远是凌晨才回家,哪还有胃口吃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所以,她的一手好厨艺全便宜了那几个小妞,在家里却只能做些简单的东西。

熬粥,或是煮速冻食品。

没想到回了北京,他竟还是保持着这样的饮食需求。

结果为了喂饱会议室的人,两人足足拆了八袋水饺。

她一个堂堂客户总监已彻底沦为煮饭阿姨,看着锅底涌起的水泡,又一次将带冰的饺子扔了下去,顺便拿筷子拨弄了两下。

她正调着火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就随口问了句:“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要不要再去便利店多买些?”有只手接过她手里的筷子:“估计不够,你面对的是群狼。”

本以为是刘秘书,却没料到是他这个工作狂。

她没回头,随手盖上锅盖,笑着说:“如果是狼,也是你逼的。跟着你这样的老板,即便不破产跳楼,也一定会过劳而死。”

他已经脱了西服,只穿着件黑色衬衫,脖子上还挂着公司的门卡,俨然一副IT好青年的架势:“好几年没吃你煮的饺子了,本想好好吃几个,全让他们抢了个干净。”

她哭笑不得:“人家为你卖命,你连饺子都舍不得给人吃?”

“舍得舍得,”他嘴里叼着一支烟,把锅直接端起来,就这么凑在炉子上吸了口,直到彻底点燃,才笑着说,“就是不舍得,也要做出老板的姿态,所以只能偷偷跑来抢占先机了。”

萧余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看着他一会儿揭开锅盖,一会儿又拿筷子扒拉着饺子,她终于忍不住去抢筷子:“我说许总,你又不给我薪水又捣乱的,我可不管你了啊!”

许南征有意抬高了手臂,萧余伸手去抢,却因为穿着高跟鞋险些摔倒。他伸手先一步扶住她,萧余只得恨恨地收回手:“我不管了,你自己煮吧!”

她在女人里不算是矮的,踩着高跟鞋已经逼近一米七五,在上海念书时几乎可以平视任何男人。可不知怎的,面对着他,却总要抬头说话,从小到大都像是被压迫一样。

岂料本该是很好的气氛,他却忽然收敛了笑意:“没想到这最后的晚餐,还是吃你煮的饺子。当初我在上海时,好像你也给我煮了次水饺,速冻的,那时候的饺子挺难吃的。”

那过分专注的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的浮光。

她想看清时,许南征已经用筷子夹起一个,囫囵吞到嘴里:“好久没吃你煮的东西了,你多久没来看我了?”

萧余有意避开这个问题:“还没熟吧?”

“当年在上海天天住在一起,现在回了北京,反倒难得见上一面了。”他又夹起一个饺子,递到她嘴边,“熟了,味道还不错。”

她愣了下,才小心咬住水饺,就着他的手吃了下去。

他看她:“如何?”

这表情,坦荡得像是自己煮的一样。

萧余有些想笑,故意说:“还少一道水呢,半生不熟的。”

结果就这样陪了他整晚,当她走出公司电梯时,已是黎明破晓。

整个大厅空旷安静,还没有人走动。侧门边,昨晚进来时遇见的保安正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似是在清醒与睡梦中做着挣扎。

她在登记册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字迹潦草得吓人,像是在急着赶上什么,匆匆而就。

其实,她的确一直在追赶他的脚步,不止昨夜。

黑墨似乎是用完了,写下的字深深浅浅,看不分明。

她正想着要不要再重描一次,保安已经醒过来:“待了一夜啊?你们老板可真不人道,今天不用再上班了吧?”

她笑了下,随口道:“是啊!资本家压榨人。”

上班也倒轻松了,她是今天上午的航班,飞西藏,外景拍片。前几天制片还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休息,以免高原反应太厉害,可谁又能料到上飞机前一晚还是通宵?

→如无内容,点击此处加载内容←
如若多次刷新还无法显示内容,请点反馈按钮报错!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