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儿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作响。街道上璀璨的各色灯光在雨幕中变得模糊起来,人行道上行人匆匆。不知不觉间已是深秋了,夏天里郁郁葱葱的绿叶泛黄,在急促的秋雨中被打落在地。
简意同周起的饭吃到一半,手机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她放下手中的勺子,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来。
电话是彭童沅打来的,说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离家不远的地方发生了车祸,这会儿正堵着车,让她回去开车慢点儿。
简意应了好,又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她带回去。
彭童沅说不用,他已经吃过了。又叮嘱她开车要注意安全,这才挂断电话。
简意接电话并未避着周起,他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虽是没有亲昵,却有着细水长流的平淡。
即便是在他的目光下,对面简意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不自然,仿若这样的关切已是常态。
周起捏着茶杯的骨节泛白,忽然就没了胃口。简意则是继续吃起饭来,仿若并未察觉他的不对劲。
待到饭吃完,周起开口问道:“你今天过来,是特地来同我划清界限的吗?”从刚才彭童沅的那通电话,不难猜测出她的心思。
简意沉默着没有说话,像是在默认了。过了一两分钟之久,她才开口说道:“算不上吧,我欠了你许多,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是认真的,说完便起身,客客气气的同周起道别后离开。
包间的门打开又被关上,悄无声息的,像是那道身影从未出现过一般。周起久久的在包间里坐着,几次想问她是不是同彭童沅在一起了的,但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无法问出口。不不,其实是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他没有走,反倒是叫来了侍应生上了一瓶酒,仿若她还在对面坐着一般,一杯一杯的喝着酒。直至喝醉,这才下了楼。他拒绝了侍应生替他叫代驾,坐进车中本是要打电话叫司机过来的,但却又没动,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
胸口的位子空落落的,他伸手抚着额头。酒精的作用下疼痛非但没有变得迟钝,反倒是越加的清晰。他低低的叫了一声阿意。
简意回到彭宅时已经十点多了,她回来的路上特地的去粥店,带了一份鸡丝粥回来。到家时还温着。
彭童沅已经洗漱过了,外边儿凉,他给她热了一杯牛奶。见着她献宝似的将那粥打开来,无奈的说:“怎么还是带东西回来了?不是告诉你我吃过了吗?”
简意嘿嘿的笑了起来,说:“这家店里的鸡丝粥一绝,我也吃过了,但很想吃就打包带回来了。我们一起吃,不饿少吃点儿。”
她洗了手,去厨房里拿出了小碗来,各自盛出一小碗来。最近彭童沅吃东西吃得少,她像哄小孩儿似的费心的哄着他吃东西。以前都是他照顾着她的,现在则是反过来了。
彭童沅应了好,两人慢慢的吃起了粥来。他今儿的精神看起来不错,中午时去附近的公园呆了会儿,拍了照片回来给简意看。
大概是生病了的缘故,格外的怀念以前。说着公园的变化,以前时曾是他们的乐园,但后来随着生活条件渐渐的变好,重新修建过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生活好想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都会在时间的洪流中消散,只留下一片斑驳的痕迹。
彭童沅虽是生着病,但大概是他刻意隐藏的缘故,简意虽是住到这边,但生活同以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这天深夜,她在房间里处理着工作。突然听到像是有重物跌落在地上砰的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的突兀。
她最开始没反应过来,隔了那么十几秒,突然想起彭童沅来,她丢下手中的笔就往彭童沅的房间跑。
他的门并没有锁,她推门进去,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洗手间的灯亮着,里边儿传来他的痛苦的呕吐声。
简意寻着声音过去,洗手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她还未推开,听到她脚步声的彭童沅就厉声呵斥道:“不要进来。”
他的声音虚弱而又痛苦,并不想让简意看到他的狼狈样,不知道是害怕吓到她还是想保持着自己仅有的尊严。
他的声音明明并不大,简意急促的脚步却戛然停住,不敢再上前一步。
一门之隔的洗手间里,他很快又呕吐了起来。简意的心里难过不已,眼眶泛红,却又生生的将眼泪给憋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得漫长极了,过了十几分钟之久,洗手间里才安静下来。简意的心里担心,是想过去看看的,但最终还是强忍着站着没有动。又过了几分钟,里边儿才传出了水声。
彭童沅出来时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之外已看不出同平时有什么不同,他十分虚弱,不待简意说话就挤出了笑容来,说:“我没事,回去睡吧。”
他已无法再伪装什么,在床上靠着躺了下来。
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他的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简意的心里难过到无以复加,她没有听他的去睡觉,而是去打来了热水,轻轻的替他擦拭着手和额头。
她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却又强自镇定着。
彭童沅躺了十几分钟才有了点儿精神,轻轻的说:“谢谢。”
简意的眼泪忍不住要落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问道:“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她的语气里带着恳求,显然是怕极。
彭童沅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不用去医院,这是正常反应。”
简意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落下,她将脸埋在他的手心里,任由泪水将他的手心打湿。
这一夜简意没有再回房间,就睡在彭童沅房间的沙发上。她是倔强的,彭童沅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得任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