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小侄有一事相求,请你代为处置一下。前段时间,黄捕头把‘淫道第一高手’常春和怡春院的秋菊姑娘一并囚入监牢,后来,经小侄探查,发现他们对一些事情颇有误解,不足以对常春定罪,就请你放了他们吧。不过,常春与定静师太之徒间存有的间隙,仍须由师太定夺才是。”孙少彦会后私下对李德川说。李德川点了点头,似赞同他所言。
定静师太在旁听着,她面容一红,陡然怒道:“那贼子竟污辱我徒,欺人太甚,我如何能这么轻易放过他,我得杀了他才解恨。”说着拔剑跃跃。
“师太且容小侄说一句话。上次,小侄曾对师太言过,常春这人行为可恶,但是,师太如果因此而杀了他,那江湖中人就会传言,定静师太杀了‘淫道第一高手’,这是为什么呢?人们胡乱猜疑一番后,定会笑话师太的。”
“谁敢笑话,我把他也杀了。”定静火起,嚷道。
“师太,你是正义门派,能轻易杀人吗?而且,说你的人这么多,你能杀得尽?”
“对,哪能杀得尽那么多人?这可有违律法的。”李德川附和着说。
“那,那,孙公子你说如何办呢?小徒被他污辱,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了?”定静师太焦急地问道。
“如果师太信得过小侄,小侄以为,你的事可以先行缓一步,再谋万全之策。小侄分析了下,常春只是对令徒言语和动作上有轻佻行为,并未对令徒施以暴行,如果师太因此而杀之,于理不合,不如先由小侄对其略施薄惩,让他再也不敢非礼令徒了。”孙少彦说得条条是道,二人都觉得此法似乎不错。
“那,贤侄不可以叫他出一些银子吗?这样不是比单单惩罚他更好些?”李德川问道。
“嘿。”孙少彦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他说:“这个不妥的。”
“为什么呢?”定静与李知府异口同声地问道。
“二位请想,如果一位淫贼花银子的时候,特别是对一位女子,这多半是啥场合?对师太的徒儿,这可是忌讳,是亵渎哦。”
二人脸上一红,“哦”了声。
“另外,此人既为淫贼,他很有可能与泥鳅是一丘之貉,放了它,说不定能钓到泥鳅那条大鱼呢,到时候,我们再把他们一并捉进我们的囚牢里,不是可以任由师太你处置了么?”
“对,对。”“还是贤侄想得周到,师太,你就依了他吧。”
三人边聊着边走出去。
经历了几番情场的失意,孙氏父子设计诬陷,更筹建监牢意欲囚禁他,泥鳅觉得自己已成众矢之敌,长此下去,他定然会成为他们父子的坛中之鳖,想着,他觉得沮丧极了。
记得当初他与李凤鸣在潼关道上相遇,凤儿正做男人装扮,那时,他打败了关中儒隐南宫梦,激走了武当弟子陈友德,几番经历后,他深深地爱上了她,他和她并肩而行,言语欢快,心情荡漾,他多么想和她携手居世外,远离世俗,无有血雨,他梦想着两人就那么快意地一直走下去。
可是,就在刚才,就在两双惹人怜爱的眸子注视下,他恨而离开了。他僵直地站着,克制着自己不理会凤儿轻悄滑下的珠泪,那哀怨欲绝的表情,他心里若刀割剑戳般疼痛,他甚至想不再顾及孙少彦,把她瘦削的身子揽在怀里,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挹去那渐乎淌进心底满溢着愁苦的泪水。他坚忍住了。他已经看到孙氏父子对天下英雄撒下的弥天大谎,他不能因儿女私情而任由他们愚弄、污辱天下豪杰。而且,正如他刚才所想的,他不能给予她荫护,他不能苦累了凤儿,让她随他过着清苦,颠沛,流离失所的生活,他不能。他始终冷若冰霜,岿然不动,最后,他毅然离开了这心爱的女人。
他也认识王思懿,自小他们就在一起玩耍,可是,他从没有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他很是鄙夷自认为有钱,自以为高贵的人,“恨屋及乌”,他把对“阎罗王”、孙氏父子的厌恶不知不觉中连牵到她的身上来,连带着看她也不顺眼了。他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好感,自小就已萌芽,现今却已绿树荫荫,他浑不在意,他没有把眼光瞟向她,他的心儿,随着从李凤鸣身上的移开,已然飘飞,杳杳无踪。
泥鳅闷头闷脑地走着,李凤鸣的身形仍在他脑海中盘绕不绝,挥之不去。他看到前头一个山坡,青草柔蔓,平展如夷,他索性仰躺在草地上,整理着自个的如乱麻般的思绪。
泥鳅是个坚强的人,他的毅力非比常人。果然,在他静下心来以后,那些充塞脑海中的情事全都若梳节栉理过,条分缕析,明朗清晰了。他想,在敌我实力太过悬殊的情势下,得找庞大叔商议个良策才行。
记得庞大叔曾说过,他要去乡村避一避,于是,泥鳅按照事前与庞大叔谈妥的联络方式,一路觅寻过去。果然,在一个乡村道旁,他发现了暗号。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庞大叔就在潼县县郊的村落里。也许是巧合,或者雷同,他揉搓着眼睛,细细分辨,果然是那暗号。他顺着暗号所指引的方向,继续辨寻,暗号已杳,他左右搜寻,终于,他发现有一暗号标记在草丛的一块青石上,他着实高兴。泥鳅察看一下周遭地形,这是一条叉道,路旁的两座茅屋破败不堪,在微风中瑟瑟抖颤。石块上的暗号指向一条不太显眼的小路。他不曾犹豫地朝小路走去。
小路没有岔道,泥鳅可以不假思索地向前走。山路绕着山形曲曲折折,弯进了一个小山包。一路上没有什么屋舍,路旁茅草杂生,林木苍劲。可是,不远处,却岔出了几条歧路,一条上山,一条继续环山而去,一条朝一个地势低洼的所在延伸。泥鳅犹豫了,他四处搜寻,没有找到注记的暗号,难道,一条条去查找探路吗?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庞大叔一定在某个不显眼的地方标记了暗号。泥鳅定下神来,留心张望。这里都没有太大的分别,除了绿树与青草外,既无石块,也无明显的裸土。蓦地,他发现,在上山的路旁,有一株树的几个枝节被削去了,那形状正是他们所商定的暗号,削枝已经发黑,枯了有相当长时间了,它直指向低洼地延伸的那条路。这树长在一条路旁,庞大叔却让它指向另一条路,而且,它只是在枝条上有所异变,不留心观察,很难察觉的。他很是佩服这一绝妙的设计,就地取材,因形就势。
泥鳅沿路走着,坡势下斜,才走不远,他看到一个汉子在一块开垦的土里劳作,看着那汉子,他觉得自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了。那人停下手中的锄头,站定身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泥鳅身无长物,他早已换作一副书生装扮,面容稍加修饰,认识泥鳅的人都不会把泥鳅与他扯上联系的。一个书生,咋来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干啥?山上兽类出没,他不害怕吗?无怪乎他觉得奇怪,也无怪乎他总瞪着泥鳅上下打量着。
“这位大叔,请问这儿有姓庞的人吗?”泥鳅问道。
汉子没有回答,他仍在打量着泥鳅,神情中透着淳朴憨厚。
泥鳅心内一动,他问道:“大叔,你去过银杏村吗?”
汉子脸上肌肉一掣,现出痛苦的表情。他说:“你,你怎么知道那地方呢?”
“在下猜想,大叔你就是曾阿牛了?”
汉子不禁颌首点头,惊异地望着他,“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大叔,在下在银杏村见过你,那时,那时你正受‘阎罗王’他们殴打,不过,在下那时年纪尚小。……”泥鳅忆起银杏村曾阿牛被‘阎罗王’,狗眼三暴打的那一幕来,心生愤慨。“在下是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