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一直在丐帮疗伤医痛。对一般习武之人而言,受三脚两拳实在太平常不过,可是对于体格单薄,从未习过武的泥鳅,经受了以力大而著称的“镇天塔”的一拳,能留下小命来,实属万幸了。泥鳅躺在矛草堆就的窝里,胡乱想着一些心事。胸口不时地还在作疼,庞大叔弄了些上好的草药敷贴在痛处,偶尔还给他推拿按摩一番,教他运气疗伤。用药,按摩,运气,三管齐下,半月以后,泥鳅已能下地活动了。
庞大叔对泥鳅出奇地好。他对泥鳅说:“老叫化子没有后辈,不知你是否愿作我的亲人,作我的侄子呢?”
泥鳅已无去处,见庞大叔能收留自己,他非常高兴,连忙应允道:“好的,大叔,侄儿就跟着你了,你说什么,侄儿就做什么,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好,老叫化子还真没看错人呢,以后你就跟着老化子,你可不能偷闲的。”庞秋程兴奋莫名,他又问道:“你会识字吗?”
“我,我会一点点,我没爹没妈,他们去世后,我也和叫化子差不多了。平时,我一个人闲得无聊,闷得慌,就偷偷跟人家学会识了几个字。”
“只要你能识几字儿就好办了。”庞秋程从草丛中翻出几本书来,拂去上面的灰尘,一一摊在泥鳅面前。这样,平时没有出去的时候,庞秋程就会打开书来指给他看,教他识字。
在教他武功时,庞秋程严肃地说:“大叔教你武功,只希望你答应大叔一件事。你一定得答应我,绝对不能违逆。”
见庞秋程这般认真,泥鳅郑重地点点头。
“不管你学不学成,你一定要去揭穿大叔的一个仇人的阴谋,为大叔报仇雪恨?”
“好的,大叔,我一定会为你做到的。大叔那仇人是谁呢?”泥鳅目光坚定地说。
“有你这话,大叔就心满意足了,至于那仇家是谁,大叔以后再告诉你,你现在只管一心一意地习文学武。”
泥鳅点头应允了。
待到泥鳅的伤好了,庞秋程就教他一些武学基本功,慢慢地,待他根底扎实了,又把他所知道的倾囊相授。
泥鳅人很聪明,轻功进境很快。但是他的内功总是不得要领,内力无法充盈,使出来的力道轻飘飘的,浑若无力。庞秋程叹了口气,他见泥鳅勤学不辍,也就不好埋怨他了。
过了约摸一年,他的谈吐竟随着学识素养的提高,越来越有内涵气度了。内功进境却总是那么缓慢,幸好他的身法出奇地灵便,这让他看来像一条轻快的小鹿,蹦跳活泼。不过,偶尔外出,他总是装着腿脚不灵便,在悉心养伤的样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想,该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呢?让庞大叔乞讨来喂养自己,太没骨气了;伤好后,也去做一个真正的丐帮弟子,太下作了,好男儿应当成就一番事业,依赖别人的怜悯而生活,这不是泥鳅的个性;那做什么呢?……
“华哥,去年,庞叔带来个小子,你准备如何修理他呢?”窗外有人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不留神倾听根本听不到的。
“你他妈的猴崽,说话小声点。”一个沙哑的声音斥道,于是一阵脚步声渐走渐远。
“怎么我这么多灾多难,送走了铁塔又迎来了猴崽,嘿,我泥鳅可从没害怕过。躺在这里生闷气,倒不如去外走走。”泥鳅慢慢地站了起来,悄悄地向外面走去,他对他们的说没有在意。多年无父无母关爱的流浪生活,让他更能忍受比别人多得多的苦楚,不用说这样的闲言碎语了。
这个茅棚紧挨着一座破壁残砖的庙宇。如果朝庙宇走,定然会遇到丐帮的弟子;朝茅屋的另一端走,对自己散心显然更自由而无拘束些。这样想着,他就走了过去。走了几步,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行不……太妙……”。
越近,听得也就越真切了,是那沙哑声在说:“……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好戏可多了,我且不说,但是最后你们就会发现,我华哥是多么聪明,多么会做事,那时我的地位也就牢不可破,坚不可摧了。”
“高,高……”
“对孙少侠,你怎么去巴结他啊?”
“这不好办吗!我明白孙少侠真正想要什么,到时候我想个法子让他满足愿望,……这叫做投其所好,得偿所愿,哈……”
沙哑声附合着两三声笑语,似乎他们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一时忘形而笑。
泥鳅也只能从他们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言语了解个大概意思,不过,他知道自己听多了,只会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他欲转身而回。
“小兄弟,身体有病,还在这看风景,好有兴致呀!”有人把手搭在他肩上。
泥鳅扭头一看,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站在身后,泥鳅说:“大哥,你好,小弟去年才到你们这儿,幸好被庞大叔搭救,才没有死去,侥幸活下来了……”
“啰嗦什么,哦?你就是被庞老救下的那小子?命大啊,在罗大侠掌下还能生还……好,正好我们这还缺少拳靶子,有你这样的人,凑合凑合用用也好啊。”
“乔大哥,你在这里啊,来,我和你说句话。”“沙哑声”是一个精瘦的少年乞丐,一双眼睛十分灵活。
“什么事,萧华。”“尖嘴猴腮”边问边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萧华在他耳边低低说着,二人不时拿眼睛瞟向泥鳅。说了一会儿,几人又来到泥鳅身边。
尖嘴猴腮说:“还真看不出,庞老打算收你做他的徒弟?这么着吧,你整个病恹恹的,我们现在教训你有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之嫌,等你哪天病好了,伺候大爷们舒服了,你也会少吃些皮肉之苦,听到没有?”
“行行,你们都是俺的大哥,俺伤好了,一定会让大哥们舒舒服服,开开心心。”
“哈,……这小子嘴还真甜,难怪生平不收徒的庞老会收他,你小子倒真是个马屁精啊。”
“哈哈哈……”几人扬长而去。
泥鳅恨恨地直咬牙,“光棍不吃眼前亏,说几句空话又会怎样,没有受皮肉之苦,这不就是好事。”
一时倒也相安无事,但是,只要看到他,年纪大的,先进丐帮的弟子都会叫他去做事,跑腿儿的事,乞讨的事……全都差到他的头上。
这让庞大叔始料不及。有时庞大叔问他:“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办事,你不觉得你没有一点尊严吗?”
“大叔,我不能让你养着;而且,我想多做点事,能让自己明白更多的道理,让自己成熟起来。虽然我没有自尊,被人呵来呵去,对人奉承拍马,我想,我现在就像一根竹子,稍稍弯曲一点点,只要不违背良心去做事,我就没有失去什么,我得到的反而会更多。”
“孩子,没想到你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理智了,你不凭感情用事,你会用脑子去思考,你就已经长大了。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呢?”
“大叔,我……我不知道是师傅亲,还是大叔亲?在我心里,我已把大叔当成我的亲人,所以……”
“好,孩子,大叔就当你的大叔,大叔就是你的亲人。”两个男人拥抱在一起,在他们身上漫起的是浓浓的亲情,是超越朋友,超越师徒的亲情。
“在我们丐帮,有很多事情你会慢慢才明白的,大叔现在教你的只是一些基本的谋生技能,比如如何化装,如何在外面生存,大叔还教你一些功夫,比如内功、拳术、器械、轻功等,这些对你是很有帮助的。”
“我知道,大叔教我的是一个人基本的生存本能,至少,利用它们,我可以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受到伤害。”
“孩子,你真的长大了啊。”
一个人的阅历,无论知识经验都在慢慢地积累,而似乎在一瞬间就让一个人产生不知不觉的质的飞跃,这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
说来也怪,在轻功上泥鳅有着独有的天赋。他能在快、灵上很迅速地找到感觉,捕捉到那种如云雀般轻灵,如闪电样迅捷的灵感,他很快便步上了“轻”的殿堂。身子轻飘,行云流水。但是,他的力量总是不足,或者说他的力量的进境比轻功的修为相差何止千里万里。值得欣慰的是,他的手法上的巧劲,快劲,完全继承了脚上的灵性,比如说,他能把暗器使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些异能,足以让庞大叔宽慰了。不过,每当他欣喜时,心中总溢出一种淡淡的失落的情绪。
对于泥鳅来说,自从那次谈话后,他就实在太忙了,许多人都来差他做事,即使庞大叔在一旁,他们也无所忌惮地支使着泥鳅去做,到了晚上,泥鳅还得用会儿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