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冰雪,洞内也是奇冷。
开始还不觉得十分难受,到后来冷得实在难熬。
山伯勉强支撑了半天,最后冻得双唇青紫,面如白纸,手足都僵了。
正想取出毛毯裹在身上,他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铜锣声。
“咣,咣!”
与此同时,谷内人声鼎沸,骤然变得喧闹起来!
“快!快呀!”
“快点去,晚了就没了!”
山伯努力起身来到洞口,看见无数衣不遮体的人从各式各样的冰窖中爬出来,手捧大大小小的瓷碗往谷口跑去。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拉住住在隔壁的一位老汉,想要问个清楚。
老汉急躁地将手一甩:“别拉我!领粥时间到了,要快点去!”
“喔,是为了一碗粥啊!怎么闹这么大动静?”
老汉哼了一声:“说得轻巧!若不想死,你最好快点!好了,你松手,别耽误我的好事!”说着奋力挣脱,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
山伯心中琢磨:“这么多人都赶着去,看来我也要过去瞧瞧!”
他跟在众人身后快步走着,结果没走多远,就见前面的人你推我拥排成一列长队,一个个伸着脖子往前瞅。
更远处,正有两人抬着一只巨大的木捅,不紧不慢走向一个突起的平台。
看来木捅里盛着稀粥,果然是要分粥的样子。
此时天气正冷,木捅口冒着白烟,看得人口水直流。
见此情景,山伯也赶紧排在队伍中。
夹在人群里,他也学着众人的样子,拼命摇晃脑袋,试图看见前面的景象,可是队伍排得不怎么整齐,地势又是高低不平,他始终只能看见别人的后背。
时候不大,队伍开始慢慢往前走。
“别挤,排好喽!”
“再挤就不发了,把稀粥抬回去,饿你们一顿!”
声声吆喝传入耳中,队伍的秩序稍微好了一点。
等到有人端了粥往回走,从众人面前经过,一边走一边喝,那种幸福的样子仿佛中了**彩一般,看得山伯好生纳闷。
等了好大一阵,前面的人纷纷叫起来:“怎么这么少啊?连半碗都不够!”
随即是一声呵斥:“别嚷!爱喝不喝,就这么多!”
“怎么能克扣伙食呢?”
“叫什么叫?身入地狱,你们有叫苦的权利吗?”
“啊呀,眼看要饿死了,还不准我们叫?”
“哼哼!饿死是你们前世作孽的报应,活该!”
领到粥的人一边啜饮一边抱怨,没领到的一声不坑,生把得罪分粥的鬼卒。
等到轮到山伯,一个鬼卒见他两手空空,当即骂道:“没碗你来干嘛?给我滚回去!”
山伯不卑不亢的道:“在下新来此处,不知在哪里能领到碗筷?”
那鬼卒瞪他一眼,正待破口大骂,忽然被另一名鬼卒拦住。
“这人是厉老爷亲自关照过的,我这里带了几只碗,给他一个。”
“哦,原来这样,那就给他盛上吧。”
说着提起木勺,给山伯装了满满一碗。
周围的人见了,又忍不住叫屈起来:“太不公平了,凭啥他的那么多?给我们偏偏这么少?”
两个鬼卒对那些人睬都不睬!
山伯生性平和,更兼平日修成了内敛的功夫,见惹起众怒,便将碗里的粥倒回桶里一些。
两个鬼卒看得奇怪:“咦?给你还不要!你这人是咋得了?”
山伯笑道:“我饭量小,少要一些就行了!余下的分给大家。”
鬼卒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后面还没领到粥的众鬼纷纷露出感激的目光,赞道:“好人呐,不知道怎么沦落到地狱来了?”
“看他年纪轻轻,想来前世一时不慎犯了错,大概是情孽之类吧。”
山伯也不分辩,对众人笑笑,端着碗往回走。
低头看时,却见那碗粥又稀又薄,色呈淡黄,仿佛绍兴的黄酒一般,只是没有酒的芬芳。
他将碗凑近嘴边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咂了咂嘴,感觉味道平淡无奇,除了有一种类似甘草的药味之外,几乎就是一碗白开水。
他微微摇头:“就为了一杯水?大伙儿忍着寒风、拼着挨骂排半天的队?”
谁知等他喝下第二口的时候,腹中忽然涌上来一股热力!
那股热力来得莫名其妙,偏又十分受用,让冰凉的躯体都变得暖和起来!
“呀!这玩意果然有些门道!不知道里面添加了什么?”
隐约之间,他感到这种忽冷忽热的刺激似乎对自己治疗“阳魂残缺”有些好处。尤其是冰冻之后再喝那碗粥,竟能给他久违的欢畅,那是一种遍体温煦、酣畅淋漓的感觉,似乎触动了他藏在深处的魂魄!
一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难到说真有奇效?怪不得长桑世家的人说‘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建议我到阴间来寻找秘方,如今单是这么一碗不起眼的稀粥,对我就有好处,可见我还是来对了!”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回到洞穴,生怕弄洒了一滴。
等他喝完稀粥,那种浑身爽快的感觉更加明显,几乎想仰天长啸了!
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盘膝坐在冰洞里,让暖气在腹中盘旋,却将绵绵思虑进入冥想的境界。
这种盘膝静坐的法子是他平日里自己琢磨出来的,也说不上什么功夫,只是对他来说十分有效。特别是当他静夜读书感觉疲倦的时候,只要这么坐一会儿,就感到疲劳消失,神采奕奕。
他猜测其中可能有些不为人知的道理,于是经常用来闭目养气。
记得当初遇见葛洪的时候,也听对方说过:“唐尧虞舜,上天垂象,鹰负八卦,龟背六甲;周公之时,四海咸服,说梦解字,画地为牢;及至孔子,‘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大儒之道,就此失传!如果能找到修儒之法,说不定能走出一条新路。”
不知道这“静坐冥想”会不会暗合于古儒功法。
如此修炼了好大一阵,腹中的热气慢慢与聂承远留下的功力结合在一起,隐然成了他自身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