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之中不乏也有污言秽语,几个流氓痞子指指点点看着面前的环肥燕瘦们,一会谈谈这个姑娘的屁股,一会瞄瞄那个贵妇人的大腿,之后便是一阵奸笑,猥琐表情反而让他们自豪一般。
为首一人,身高八尺,体魄健壮,左眼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瞳孔已经被划破,正盘手站在船口,冷冷地看着面前这群人。
“咳咳。”
人群之中,一个年迈文士一步迈出,苍老的声音高声说道:“各位英雄,不知道各位英雄所求什么,但无论各位是如何来由,如此行径,未免不妥。”
那八尺壮汉说道:“有何不妥。”
年迈文士皱眉道:“如此粗鲁行径,未免太过张扬。”
“张扬?!”那八尺壮汉大笑道:“兄弟们,他说我们张扬?!”
“哈哈哈哈!”
数百个水匪哄然大笑,那声音直接吓得几个胆怯的懦夫妇人失禁地跪下。
“老头子,你知道我们是谁吗?”那壮汉大笑道。
“无论何人,都不妥!”年迈文士傲然道。
“我等是这段河的主子!”壮汉悍声道:“我们就是这百里水泊的第一大帮,泽川帮!手底下兄弟千人,我长河天王一挥手,便能带起千把兄弟,这附近所有的世家氏族,管你是四世三公还是王侯将相,都得给本天王三分薄面,懂吗?”
长河天王摇了摇脖子,冷笑道:“今个,把各位留在这,实属无奈,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这一船人有人犯了别家贵人的忌讳了,别家贵人出了个泼天的价,请我们泽川帮帮他摆平,我们一群大老粗当然不懂什么这那了,省了废话,一刀了事。”
他一挥手,“动手!”
“等一下!”旁边一个吓尿裤子的人大吼道。
“又怎么了?!”长河天王不耐烦道。
那人叫道:“这...这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杀,就杀那几个人好了,被杀我们,我们有钱,我们可以给你钱!”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杀的人不是你?”长河天王戏谑道。
“什么?!”那人脸都青了,如兔子被踩了尾巴,跳起来叫道:“不,不可能!不会的!”
“我们也不知道要杀谁,人家直说杀,有何办法呢?”长河天王冷笑一声,“杀!”
身后一群匪蜂拥而上,手上的刀折射出摄人心魂的光。
噗!
那长刀直接捅穿了那个失禁男人的肚子,银色的长刀从他背后贯穿过去,瞬间搅碎了他的内脏,那男人只是咳了口血,便倒地不起。
“大哥,这几个娘们我们能不能?”
“不能!”长河天王一瞪眼,“人杀完了你们想要多少娘们我都从窑子里给你找来,但是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脑袋都得给那群当兵的当球踢!”
这长河天王的威严还在,只是骂了两句,手底下那群土匪就收起了色心,抄着刀子红着眼到处砍着,也不乏有几个富贵人士身边带了几个随从,可好虎架不住狼多,转眼就被包了饺子,三四把刀同时往你身上招呼,恐有一身本领也躲不开啊!
那长河天王冷笑着,他的身体看似轻松,可也在运转着力量,能凭自己手底下的功夫收复这一片水域,每个合理境界是不可能的,他虽然只是初入合理,但武人出身,到底在招式上比那修行三家要高超不少,即便是对上个合理中境的修士,他也有一战的自信。
王长饮看着眼前这一切,高声道:“这你都不管管?”
王英没有回话,他知道这小子不是给自己说的,自己也没这能耐。
倏忽之间,他的身后瞬息出现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他悬空而立,神姿如圣。
那温润公子道:“可有恻隐之心?”
“恻隐?”王长饮冷笑道:“我又不是那群和尚,哪里懂得慈悲。”
之后的话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只是,我有些不解。”
“什么不解?”纪子浪轻轻问道。
王长饮问道:“你不是说,读书人自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难不成你就是这么治国的吗?”
纪子浪看着面前的人间地狱,轻声道:“不然,我该如何治国?”
王长饮回道:“儒家自古便有四书五经之说,《礼》之中更有大同社会一学,路不拾遗也不避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才是理想的社会吗?”
“那理想吗?”纪子浪问道:“一个社会都是如此,这天下,还有未来吗?”
“未来?!”
纪子浪说道:“若这天下只有我华夏文明一家,这样固然好,然而北方,还有如狼似虎的金朝,西南,还有食肉撕虎的吐蕃,我等大同了,没有纷争没有战斗,等真与他们开战的时候,谁来对敌?”
王长饮冷笑一声,看着那冲向他们的一个土匪,正口水飞溅,龇牙咧嘴,被王英一剑划破了喉咙,身子如破麻袋一样坠下道:“你指望这群人来对敌?”
“他们至少是狼,”纪子浪说道:“狼就应该留着狼性,把这天下都磨灭成了羊,不好。”
王长饮气急道:“按照你的说法,反倒是应该让这天下的土匪多起来,大家打打杀杀,个个手上千八百条人命了,才是最好的了?!”
“有人生来是狼,有人生来是羊,狼留狼性,羊留羊性,保留天分,如此而已,”纪子浪摇头道:“这些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来太过深奥了,你恐怕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对于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却袖手旁观,我不明白你作为儒家的执牛耳不应该是一位谦谦君子吗?不应该是为国为民吗?为什么放任他们杀人放火,却安若闲人!”
“因为这世上有太多的因果了。”纪子浪说道。
他突然抬起手臂,轻轻一指,问道:“你认为这群人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这还用想?”王长饮惊奇道。
“土匪,杀人是为了拿钱,你看,光是在这里的土匪就有百人之多,这百人都是精壮汉子,他们身后可能有一个妻子,有一两个孩子,有一对老迈的父母,还有残疾没有能力的兄弟,算起来,一人身后,便是五人,这百人,就是五百多人。”
纪子浪说道:“对于这群人,他们一生恐怕也杀不了几个人,能杀四五个人的早就因为个人英武而晋升高层,可能之后一辈子都没有杀人的机会了,更多的是活不到那个时候,有人可能手上还没沾过血,就被当地的府军给一锅端了。”
“这男人一死,身后的老婆孩子便如同没了靠山的枯木,不消多时,便是倒塌,”纪子浪轻声道:“而这群人呢?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耕过田,织过布,但却一身的丝绸首饰,他们可能也没有什么智慧文采,只是生在了个好的家族之中,他们活着,死了,对于他们背后强大的世家而言并无区别,毕竟但凡是家族中的重要人物,家族重视,自然派很多人保护,定然也不会来坐这种船。但他们的手上,又沾了多少人的血呢?一旦饥荒,他们奢侈依旧,朱门肉臭,铺张浪费,而在那温柔乡之外,便是饿殍遍野,枯骨成堆,他们又究竟害死了多少人呢?”
“我们都不知道,”纪子浪笑道:“所以我们没资格评定他人的好坏。”
“那我们总有资格评定个人的生死吧?”王长饮冷笑一声。
周围的人已经被杀光了,几个眼里泛着黄光的正拔开一个个尸首,什么首饰衣服,鞋袜盘缠都抢夺一空,还有更多的则是甩了一下刀上的血,把他们围了起来。
血腥气弥漫上空。
王英倒是没有受伤,他毕竟有着合理境界的实力,沉淀在合理境界如此长的时间,刚一出秘境,就在从圣的帮助下回到了合理初境,对付几个蟊贼总是应付得来的。
悍勇的水匪中间撕开了一个小缝,长河天王迈着八字步过来,神情倨傲,挑眉道:“想不到还有个好手?不如跟了我们,以后吃香喝辣少不了你!”
王英笑着摇摇头,“老头子老了,活不了几年了,还是别折腾了。”
“老东西不识好歹是不是,我家大哥这是给你脸了,还敢拒绝,我一刀弄死你!”
“阿德,别这样,咱们要礼贤下士,懂吗?!”那长河天王说道。
王长饮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长河天王皱眉道。
王长饮无奈道:“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拉人下水这种事还能叫礼贤下士,佩服佩服。”
“刚才还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你这是非要找死啊!”长河天王眼神逐渐冷了,神情若寒冰一般。
“我死不了的,”王长饮摇摇头,“你信不信?”
长河天王突然退了一步,他冷冷地看着这三个人,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回纪子浪都惊讶,“怎么忽然谨慎起来了?”
“一个毛孩子,能这么冷静,肯定身边,有高手再旁!”长河天王死死瞪着三人,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