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十里陈塘巷
幽州仙都城城外有一陈塘江,每每到了涨潮的时节,江岸上便是人山人海,看着潮涨潮退,喝着上等好茶,当真是美妙极了。看着弄潮儿在潮水中大显身手,都要忍不住叫声好,争潮赛就成了一件空前的盛事。再看看陈塘江的一线潮,那便不枉此生了。
十里陈塘巷,便因为陈塘江而得了这名字,原本不过是靠江的一条小巷,最后逐渐扩建,绵延十里。算无遗没跟着雨大家之前,就住在这里,十里长巷,住的都是普通人家,那时算无遗也算是半个普通人。这次,倒是成了陈缘等人暂时的落脚地,可惜来的不是时候,按算无遗的说法,要是八月十八那天来,能看到陈塘江最大的潮涌。
算无遗的家在十里巷的老巷里,别说还真不小,住下四个人绰绰有余,只是稍显破旧了些,好像很久没人修缮过似得,看算无遗那了然的神色,估计就是事实。屋上黒瓦碎了不少,白墙皮也脱落泛黄。两扇陈旧的大门上还有着一把就铜锁。
算无遗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感慨的摸了摸铜锁,将钥匙插了进去,大抵是上锈了,扭了几圈才听到锁开的咔咔声。算无遗一推大门,两扇大门便顺势倒去,掀起阵阵灰尘。
“咳!咳!算命的,厉害了,这种古董房你都有,怎么?坐等升值,转手再买?”陈缘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越过算无遗,走了进去,手挥了挥掀起的满天灰尘,向着算无遗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无事,收拾一下便好,收拾一下便好。”算无遗尴尬的笑了笑,显然他自己也没意料到这里竟然变成了这样。
“你是二蛋吗?”这时,门口突然过来一个七八十岁高龄的老妇人,看着算无遗有些不确认的问道。
“你是吴姨?”算无遗看着眼前的人,快步走了过去,略微有些激动的问道。
“真是二蛋啊,没想到还能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你。”那被算无遗叫做吴姨的老妇人满眼泪花的说道。
“这么多年没回来看过吴姨,是二蛋的错,对了吴姨,刘大娘呢?”算无遗又问。
“她啊,五年前病死了,临死时还说可惜见不到你了,这不,她一死你这屋子不就一直锁着。”老妇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伤感。
算命的哦了一声,眼角落了一滴眼泪,离家十数哉,再回来已经是物是人非了。老妇人招呼着算无遗死人吃了顿家常饭后,算无遗便带着陈缘和孙乾开始收拾屋子,将灰尘清扫后,修补了一下屋顶,再把门给钉了回去,总算把老屋收拾出了一个家的样子。算命的花了两个小时去城里采购了一系列的生活用品,用牛车拉了满满一车回来,着实把陈缘下了一跳。
“还真像过日子的,就差一个婆娘。”陈缘一手抓着一个大包裹,还不忘调笑算无遗一句。
“嗯,我们的确要在这过上一段时间,南行不能操之过急,总不能一直让人追杀不得安宁,在这放心住下就是。”算无遗认真的说道,神色很轻松,这是路上很少有的,也许是在家门的原因吧。
南唐枪王孙乾不吭声,熟练的把东西归置好,铺床打水,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让算无遗和陈缘调侃他在家里一定是个妻管严,孙乾就老实的憨笑一下,是不是一目了然。
小和尚天有情倒是随遇而安,无论在哪都能找到个合适的位置,静心守意的念经诵佛。这一天就在三人的忙忙碌碌和小和尚的经书声中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陈缘躺在床上,从窗口看着那轮明月,心中想着再过些日子就正月十五了吧,家中老爹如何?雨姨该烦恼了吧?想着想着,陈缘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这些日子以来这晚是陈缘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安睡吧,兴许正是因为这是算命的家,所以才这么安心吧。
算无遗没睡,他坐在房间的桌子旁,摇动手中的龟壳排着铜钱,看他蹙眉的神色,就知道应该什么也没算出来。算无遗放下了龟壳,走出来屋子,走出了十里巷,坐在连个人影都没有的观潮台上,静静的看着水声哗哗的陈塘江。
“怎么,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也要伤悲感秋了?真稀奇。”说这话的是孙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算无遗的身后。
“少说风凉话,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啥时候轮到你这怕老婆的妻管严管了?”算无遗瞪着眼睛看着孙乾,嘴上依旧不饶人。
“你这家伙。”孙乾说不过算无遗,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笑骂了一句。
“唉,要是我知道原来江湖事这样的,当年我死也不出这十里巷,宁愿在这十里巷捕鱼为生。可惜啊,可惜。”算无遗有些感慨,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南唐枪王孙乾没说话,算无遗的话他懂,他自己和老婆过着每天三亩两分田的日子,不正是厌倦了江湖吗?再多的年少轻狂,到了一定的年纪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多是遗憾吧。这南唐枪王不是自己平白得来的不是吗?去拜师雪枪的艰辛,挑战各路高手,搏得了这南唐枪王的称号,到头来自己不还是糟老头子一个?
“不说了,睡觉,睡觉,老子还要替陈小子继续推演呢,这小子简直就是个灾星,走到哪,哪倒霉,天机又诡异的混乱,这些事情不弄明白,真是不安心,我算无遗的名字都快名不副实了。”算无遗拍了拍屁股,在摸了下胡子,恢复往日的神采,转身便走。
孙乾笑了笑,跟着算无遗的步子一起回了十里巷。两个老头子,用不同的方式,做相同的事。想来陈缘是幸运的,至少在这一路上能有这两个老家伙跟着,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南行的路上注定艰辛点,但可以说南行的路上不孤单也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