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钜阳。
丞相府邸当中,一捆接着一捆的竹简堆积在一起去,放在筐子当中。
侍从抬上前去,春申君翻阅竹简,开始批注。
他处理政务的速度很快,一卷竹简批阅完毕,又是一卷竹简,每天需要处理的公务堆积如山,板椟众多,可他却是井井有条,稳定的处理一切。
楚王完继位的时刻,楚国萧条不断,需要向秦纳州,获得平安。
那时楚国的局势很不好。
可等到春申君为丞相的时刻,楚国上下的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西边失去汉水流域后,向东边的淮泗扩展,占据宋国,曹国的一部分,又是灭掉鲁国。楚国在初步振作,局势有所好转。
当初,长平之战的时刻,赵国陷入危机的时刻。
魏国和楚国是救援赵国的主力。
魏国救援赵国,是因为信陵君讲义气,为了朋友出力气大;可楚国救援赵国,纯粹是吃力不讨好,纯粹是为报复秦国,报复秦国夺走楚国东地,报复秦国无信无义,欺骗楚怀王大,导致楚怀王惨死。
在救援邯郸的时刻,楚国也是极为卖力。
在邯郸的时刻,大破秦军,春申君之名威慑天下。
只是,装逼一时爽,事后倒大霉。
邯郸之战后,秦国仇恨之下,楚国无奈之下,只能把都城从陈县迁移到钜阳。
邯郸之战,各国救援赵国,都是得到好处。
赵国保存看社稷,可以继续存活下来;魏国夺取河东一部分领土;韩国也是重新收复上党地区,打了秦国一巴掌。唯有楚国,出动兵马血拼秦国,颇为卖力,可收获收获没有,反而被逼迁都。
只是楚人无悔。
到了现在,楚人复旧郢之心,依旧不变。
批阅完竹简,春申君站起身来,活动筋骨,走到了镜子前,只见镜子当中有一个老人头发白了一大半。
看着镜子当中的老人,春申君忽然问道:“英呀,我年庚几何?”
中年男子开口道:“君上,已经五十有六了!”
春申君感叹道:“我已经年老,不知还有多少春秋?还有多少富贵可言?”
昔日的时刻,批阅诸多的板椟,没有一丝疲劳,反而是兴奋至极,处理各种政务井井有条。可现在却是感觉腰酸背痛,身躯在乏力,体力上大大不如。计算着年龄,却是叹息着,他已经老了。
再也不是昔日那位年轻的少年,那位与秦国大夫拔剑的少年。
朱英说道:“昔日,吴起为楚国变法,楚国为之强大,可也得罪诸多封君,等到楚王身亡的时刻,吴起被诛杀;君上为大王变法,在君上的主持下,楚国得以强大,只是君上也得罪楚人权贵。等到大王去世的时刻,君上也会被诛杀!”
春申君叹息道:“吾当何如?”
朱英说道:“君上当急流勇退,回到封地,安享晚年。君上可能保全性命!”
春申君笑道:“昔日,我只是楚国公室远支,只是浅薄之人,德行不足,才略一般。大王不以我卑贱,举我为相国,赐予黄县为我之封地,封地膏沃,赋税众多。大王待我有知遇之恩,没有大王,就没有我黄歇!”
“如今之楚国,局势不好,正是需要我维持,我岂能丢弃大王而离去。”
权力握在手中,岂能说舍弃就是舍弃。
他舍不得。
况且,楚国的局势不好,各种危机不断,他也无法离开。
朱英叹息道,心中在悲伤。
也在为春申君而流泪。
君上性格如此,如之奈何。
朱英说道:“君上,若是不及早离去,空有不测危险!”
春申君笑道:“英呀,我已经五十有六,活到如今,享受过各国美人,又是有五鼎为食,又是大权在握,出兵与秦人交战,其功绩不下于孙叔敖。纵然明天身死,也足以。大王待我如知己,只要大王活着必然礼遇我。”
“我若是被诛,大王已然薨亡。昔日君王死,有贤明臣子不忍心君王地下独孤,自愿去殉葬,追随大王入地下。若是大王去世,我愿为大王殉葬!”
朱英说道:“君上如此倔强,英也是无法,倒是有小计策,可能为君上保存一丝生机!”
春申君笑道:“什么法子?”
只是心中却不报太大希望。
法家之人,多数命运不好。
商君被车裂,吴起被诛杀,乐毅逃离,他也可能被诛杀。
法家之人,多数知道自己被诛的命运,可还是毅然前往,只因为不甘心而已。
碌碌无为的活上几十年,不如轰轰烈烈活上几年,最后被车裂也不吃亏。
况且,他已经五十六岁。
当今的世道,能活到五十岁的又是有几个。
活到现在,他也是够本了,即便明天被诛杀,也值当。
朱英说道:“君上,可知吕不韦?”
春申君回忆着,立刻道:“昔日,吕不韦追随秦异人,又是花费钱财为秦异人疏导关系,改名为子楚,最后秦异人成为太子,吕不韦也是成为治栗内吏,可谓是秦国的新贵。世人皆是知道,吕不韦可能成为下一個范雎。”
朱英说道:“吕不韦处处在学君上,君上为楚国丞相,获得封地,大权在握的时刻,吕不韦只是邯郸一个卑贱商人。君上护送太子逃回楚国,得到重用;吕不韦也是帮秦异人逃回秦国,成为太子!”
“吕不韦与赵鲁交情颇好,赵鲁的女儿更是成为秦异人的夫人。靠赵鲁的关系,吕不韦不仅与秦异人交情好,更是与秦异人的儿子赵政关系交好。”
“大王,如今有七八位子嗣,嫡长子熊启更是秦国,楚王似乎不打算召回熊启。君上,可向大王建言,册封公子悍为太子。君上拥立公子悍立为太子,公子悍必然感激君上。等到大王去毙薨,太子继位的时刻,必然亲近君上!”
这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公子悍?”
春申君似乎想到什么:“记得,在二十多年前,那时我刚刚归国,大王刚刚即位。那时大王夜不能寐,我向大王献上赵国一个美人,大王纳之。眨眼之间,二十年过去了,公子悍已经十九岁!”
回忆往昔,记忆在模糊。
只是记得的大概的事情。
当初的时刻,春申君刚刚归国,开始收集美人。
首先,这个美人需要容貌出色,可获得楚王的认可;
其次,这个美人需要身份高贵,身份低贱的,也无法成为楚王后。
在寻找很久之后,确定人选,正是门客李园的妹妹。
李园,嬴姓李氏,赵国公族远支,到了他这一代的时刻开始衰落。李园也是投奔了春申君,春申君与其交谈,李园颇有才略,对其待遇出色,每餐皆有鱼肉,有玉佩携带,出行有马车。
得知主君的忧患后,李园直接向家中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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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邯郸出发,经历一段时间后,到了钜阳。
在庄园当中,春申君见到这位美人。
当时春申君看着,微微呆愣,不由道:“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以晤歌。东门之池,可以沤苎。彼美淑姬,可以晤语。东门之池,可以沤菅。彼美淑姬,可以晤言。”
他见过很多的美人,只是皆是不如眼前美人。
这位美人,容貌出众,皮肤虚如雪,五官和谐,身上更是散发香味,衣着朴素当中,带着柔美之感。
看着这位美人,春申君也是闪过一阵心动,想要将他收为侍妾。
只是想想还是算了,美好的东西,自然是送给大王。
美色重要,可权力更为重要。
那位美人入宫后,直接生下公子悍。
如今美人已经年老,公子悍也长大了。
……
次日,在朝堂之上。
有臣子开口说道,大王当早立太子。
楚王听后,拂袖离去。
片刻后,春申君追赶而去。
“寡人当立大子否?”
沉吟了一下,楚王问道。
“大王春秋正盛,立大子犹未时也。”春申君说道。
楚王却笑道:“寡人已经四十多岁,这些年时常感到力不从心,觉得还是早点立太子为好!寡人看重两个儿子,一个为公子荆,一个为公子悍,当立那一位为太子!”
似乎在询问,可又是在探究。
法术势,楚王也是学过,更是洞察人心。
春申君说道:“英明莫过于大王,大王已经知晓,为何要询问老臣!”
楚王说道:“荆儿类我,勇猛刚毅,好似武王庄王;可悍儿,却是一点也不彪悍,反而性格柔弱,酷似其母亲。寡人犹豫不决,不知该立哪一位为太子?”
春申君说道:“大王若是有复旧郢之心,当立公子荆;若是大王放弃复旧郢,当立公子悍。”
楚王叹息多少:“寡人有复旧郢之心,只可惜国势越发的衰微。邯郸被围困,是寡人派兵救下赵国,与赵国有恩;可等到楚国为秦国进攻的时刻,赵国却是不救楚国,寡人只能迁都,避让秦国!”
“年年想着恢复旧郢,可旧郢不仅没有恢复,反而不断丢失土地,不断的迁都!”
想着这些年的国事,楚王就是愤怒不已。
想到了秦国的霸道,不断欺辱楚国;想着赵国,不断的哄骗楚国。
这些年来,楚国不断对外开战,折损兵马不少,可收获很少,公族在厌恶战争,封君在厌恶战争,将士在厌恶战争,唯有楚王和春申君在不断的开战,不断与秦国对决。
他们好似孤独的勇士,在众人反对当中前进。
楚国上下,皆是在畏惧秦国,皆是不想与秦国交战。
只有他们两个还在与秦国大战,然后楚国在不断的迁都,躲避秦国。
春申君说道:“大王,当立公子悍为太子!”
楚王说道:“为何如此?”
春申君说道:“楚国上下,皆是在反对与秦人作战,主张与秦人交好,而大王与我却是与秦人交战不断,这些年下来,与国人关系恶化。为了缓和与国人的矛盾,当立公子悍为太子!”
楚王叹息道:“寡人知道了!”
大王,也有无奈的一面。
国人,公族皆是主张与秦人议和,唯有他和春申君主张与秦作战,长久下来,两人逐渐沦为独夫。
这样的局面很不好,说不得什么时候出现大问题。
最好是借助立太子,缓和与国人,公族之间的矛盾。
几天后,楚王传下旨意,立公子悍为太子。
听到消息后,朝野上下皆是欢呼起来。
当今之楚王,性格刚烈,做事情霸道,众人皆是战战兢兢,心中不喜;可公子悍却是性格绵软,为人谦虚谨慎,孝敬父母,主张与秦人议和,众人皆是喜之。
听到公子悍为太子,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心中在莫名期盼。
楚王得知消息后,却是心中悲哀。
同时,又是一道旨意传下去,立公子荆为我阝陵君,封地为三千户。
……
上党地区,战车在响动。
廉颇开始巡视边疆,再次回到这里,眼中有苦涩之感。
邯郸之战后,秦军在溃败,直接丢了上党。
赵国夺取上党的一部分,借助这里有利地形在防御。
只是想到长平之战,死去的赵人,廉颇就是心中苦涩。
为了上党,赵人失去了太多。
“君上,秦国在修建三丈高的立柱,上面有军士在活动,时常有士卒在摆动旗语!从上党到咸阳千里的距离,大约铺设了五十根这样的立柱,也不知秦人有何想法?”就是这时,一个谋士开口道。
语气当中有茫然,似乎不理解秦人的作法。
廉颇说道:“秦人做事,必有所为,我等当小心之!”
谋士说道:“赵之侯谍已在秦地活动,只是秦人盛行告奸,侯谍行事颇为困难!”
廉颇道:“颇为困难,并非是不可谓!秦法固然严酷,可也有漏洞可言,我等可仔细寻找,必能找出其破绽。我可不信,秦人皆是淳朴可靠,秦吏皆是秉公执法,铁面无私!”
谋士说道:“已有游士在秦国居着高位,可探查秦人隐秘,稍后会有消息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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