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漆器
第十八天。
早上起来,李君阁照例每天早上的日常,检查陷阱,扛竹子回来,打水,挑麻捆。
然后去揭桌面上的纸。
A4大小的竹纸,这就得到了三十二张。
李君阁将纸一张张分开,又重新摞成一叠,开始检查纸质。
纸张里杂有麻絮,因此韧性相当不错,比生宣的质地绵韧,比桑麻纸又不如,远比乡下挂坟用的黄纸质量好太多。
想想也是,泡制竹丝用的碱料,是烧碱而不是乡下的石灰,所有操作都很精细,材料纯正,质地好很多也正常。
要是大作坊这样搞,那得赔得底掉得除非你能卖上青檀宣那价钱。
遗憾的就是白度不够,颜色偏黄偏灰,不过李君阁再一想,在这上面写字,灰黄的底子一衬,反而多出一种古朴的味道。
但是现在用不成,昨晚收到噩耗,阿音的亲戚过几天要来串门,这东西只能先给她备着。
一般摇头感慨斯文扫地,一边拎着桌面又去纸浆缸子里操作,重新贴了一桌面回来烘上。
然后开始做早饭。
昨天受到阿音的启发,李君阁又做了一个纸浆抄子那样的东西出来,长宽相等,竹丝上面也高出很多,变成了一个正方形的蒸笼。
然后拿过一个棕丝锅盖,压扁对折踩平,再打开,换个角度再压扁对折踩平,拿砍刀剁掉底边的圆弧,打开后,圆锥锅盖就变成了金字塔形锅盖,盖正方形蒸笼,刚好。
然后烧开半锅水,将本来给陶窑准备的蜂窝盘子取过来。
蜂窝盘子上次多烧了两个备用,一直放着,现在正好能用上。
把蒸笼摆上去,将露出蒸笼外边的孔眼拿麻絮堵住,放到锅子上方,再把蒸笼摆上去,蒸汽就只能往蒸笼里钻了。
这就算完美。
然后调了两盆木薯浆子,一盆用糖浆,一盆用椰浆。
锅子大上气后,李君阁拿大勺子舀了两大勺椰浆木薯浆进去,在笼底铺上薄薄一层。
蒸上十分钟,李君阁将蒸笼打开,又舀了两大勺糖浆木薯浆进去。
就这样一层一层,浇了五六层后,阿音起来了。
李君阁浇上最后一层椰浆,盖上锅子继续蒸,然后跟阿音一起洗漱。
洗漱完回来,李君阁将蒸笼打开,拿来一张干净的小席子,待蒸笼稍凉,翻过来往席子上用劲一扣,将蒸笼起来,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糕就端端正正摆到了竹席上。
揭去顶层的竹丝席子,抓了一小把椰蓉细细地搓洒上去,这糕就漂亮得不要不要的了。
底层是洁白的椰浆层,然后是金黄透明的糖浆层,就这样一层一层地垒叠了五六层,顶层也是雪白,上面分散着一些白色的椰蓉雪花,
将糕凉着,李君阁和阿音先去做线,做绳子。
等到做完这些,糕已经凉了。
李君阁找来一根细麻线,将方糕切成菱形的小块。
将一些三角形的边角料拿去投喂俩胡子,男女主人自然享用美丽的菱形五层糕。
将五层糕摆成两盘花样,边上放上一些鲜嫩的香草,放在竹几上。
在竹几两边摆好竹椅,又做了一小罐木瓜汁,一小罐椰子汁。
在盘子旁边摆上两个杯子,李君阁把头发弄湿,手在头上撸了两把,整出个大背头。装模做样地把在旁边笑得都不行了的阿音牵过来,挪开椅子,让阿音就位后,又将椅子移上去一点,说道:“美丽的女士,很荣幸能与你一起共进早餐。”
阿音笑靥如花:“优雅的绅士,谢谢您的款待。”
大胡子在旁边拍摄得笑靥如麻,这个桥段,绝对是这次节目中的经典镜头。
李君阁给阿音倒了一杯木瓜汁,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两人开始用削制好的竹刀竹叉进餐。
吃过一顿假模假样的早餐,李君阁将剩下的木薯糕拿细竹丝饭笼罩起来,然后阿音开始调漆纺织,李君阁解开弓胚的麻绳,检查弓胚。
竹皮牢牢地贴在弓胚之上,色泽明黄。
李君阁一手拿着弓胚中部,一手拿着一边弓稍,在半空中劈了两下,弓胚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妈蛋,这到底是弓胚还是扁担?我咋觉得挑六七十斤都没问题呢?”李君阁挠了挠头皮,感觉这次似乎装逼装大了。
将竹丝边缘刮制光滑,拿手持握弓胚中部,明显不趁手,太厚。
将竹皮中部剔掉手掌宽一片,李君阁又拿木锉将这段锉出一个内凹的圆弧来。
直到握得舒服了,这才将弓胚竹皮向下摆放到木工台上。
从侧面看过去,弓胚如同一座低矮的长拱桥,两端还停靠着两条乌棚小船。
还有一点反曲的意味在里边。
从正上方看下去,弓胚如同两把相同型号的柳叶剑,剑刃向两端伸出,剑柄交叠摆放到一起。
整体线条流畅均匀,造型是没得说。
将握把也先砂纸,后麻布,打磨到发亮出色之后,李君阁开始开弦槽。
然后就是打磨弦槽和孔道,将所有带棱的部位打磨成圆弧,用砂纸麻布弄得光滑无比。
到今晚,生漆就要熬好了,李君阁今天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准备制作器物。
取来两根小竹片,刮削光整,做成牙刷把子那么大。
然后那最小的针钻,在上面交错打出几排小孔。
将竹鼠毛取过十几根来对齐底部,拿细麻线扎住中部,从小孔穿过去一拉,鼠毛就被拦腰拉进小孔中。
鼠毛不拉过小孔,拉到小孔底部就停下。
就这样很快就做出了两把牙刷。
将一根竹片放灶里烧着,然后取出来,吹熄明火,拿牙刷在炭火一侧快速刷上几下,鼠毛就被烧平了。
在拿过树皮砂纸,拿牙刷在上边也刷上几下,碳化的毛头就被磨得干干净净。
将牙刷洗净,挂晾起来,李君阁又开始做第二样。
再取来一根五毫米厚的木片,在侧边用两毫米直径的针钻打孔,孔径和孔间距相同。
然后取来早已拉好的同等孔径的细竹棍截断,插到孔中,用砍刀切整齐,再在砂纸上刮几下,在将小竹棍各旋转九十度,再刮几下,竹丝的头子就变成了圆润的圆头。
在木片两侧同样打孔,插上竹钉,然后取过两片一样厚度的木片打孔铆接上去,这就成了一个凹字,将圆头竹棍都护在了里面。
然后去掉用作梳子齿的竹棍,将凹字框切去边角,开口的那方向磨薄,整体打磨光滑后,将圆头竹棍插回去,这就得到了一把梳子。
李君阁又用竹丝编了两个盘子,加上平时做的东西,他一共有了两个竹丝碗胎,两个竹丝盘子胎,一大一小两个盆子胎,还有一些勺子胎。
然后还选了很多带弧度的干树皮,树皮内面很光滑不用管,放在弧度适合的竹片上,然后将小刀改造成刨木薯皮那样,将树皮的外皮刮削掉。
刮削平整后,将树皮浸泡起来。
……
中间又去淘了两次纸,吃了点糕,这就傍晚了。
生漆终于晾好,李君阁将其余的倒回漆筒,只留下一半,约有七两,加了二两椰子油,半斤水,一斤半木薯粉,一些熟石灰粉,调成腻子。
然后开始在编织好的竹丝胎内外涂抹,将碗胎,盘子胎,盆子胎做成腻子半成品。
腻子胎做好后,一一放在三脚竹钉上。
然后将梳子拆解,拿腻子填上孔眼,梳子重新拼合,拿竹皮签子剔去多余的腻子,将接口位置涂平。
牙刷底部,麻线不取,每个孔眼也用腻子细细填平,再堆上一点腻子,将牙刷背刮成弧型。
最后一个大活,桌面。
从下午第三批纸烘干后,桌面就没有再用,一直搁灶台侧面烘烤着。
现在同样拆解开来,所有的板边,孔洞,木头与木头的接触面,都抹上薄薄一层腻子,重新拼合起来,用薄竹刀刮去多余的腻子。
顺便补平桌面上的一些小坑洞。
这就是生漆的作用,它不但能用作涂料,还能作为竹木器的粘合剂,填充剂使用,而且效果非凡。
将这些都做完,李君阁又倒出一点点生漆,分别和麻子油,椰子油兑成两份,各自刷到两块小木片上。
将生漆筒盖好,李君阁在灶台上围起一个竹架,拿干棕榈叶包裹起来,底下放上大半盆清水,上面盖上蜂窝陶盘,铺上一层干草,然后将腻子胎,牙刷梳子,还有实验用的木片都放了进去。然后在顶上盖上大棕丝漏斗,做成一个漆室。
生漆有一个古怪的特性,相同温度下,湿度越大,干得越快。
这是因为生漆的分子会和水分子结合,就好像豆浆遇到盐,会形成一种络合反应,变成固体。
这层膜细密紧致,不再溶于水,也不容易与其它物质起反应。
所以漆器不怕水,即使在马王堆下面水泡千年,依旧完好如新。
篾匠叔的鱼竿用天然生漆,也是这个原因。
这就是老话“滴漆千年”由来。
尽管腻子胎已经尽量打薄了,三斤多的腻子还是用得干干净净。
他在这边乒乒乓乓,跳上跳下,阿音当然也没法睡觉,两人就在火光下,一个编织,一个折腾。
直到一切做完,两人才躺下休息。
第十九天。
这天天两人起得比较晚,李君阁首先就是去检查东西。
桌面太大,昨天没办法放进漆室里边,这个只能靠老天爷了。
其余的经过特殊处理,表面都已经变成了硬壳了。
李君阁将东西一样样取出来检查,竹丝胎器明显火候不够,那就继续放回去。
牙刷梳子问题已经不大了。
不过也不敢用,这东西直接和身体接触,万一没完全凝固,问题多多。
剩下的就是两块木片了,经检查,李君阁认为麻油漆适合做底漆,椰油漆适合做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