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须谢谢这个朋友了。”安新盯着黎谱看了片刻,露出一个笑来。
黎谱不置可否。
之后又是一次全面的心理咨询,两人驾轻就熟地走完了这个流程,安新重新坐在电脑前输入诊断。
“失眠?”
“有一点。”
“……这种时候不用谦虚。”安新抬眼,看着面前男人厚框眼镜下遮挡的眼底的淡青,事实显而易见。
黎谱默然,虽然九点就躺下但翻来覆去睁眼到半夜的事实无法否认。
不过总比曾经的彻夜难眠好。
安新也想到了这个,提笔开药,“还是吃以前那种吧。”
“不过,最好还是减少对药物的依赖。”他顿了顿,递出单子,“下次再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完全恢复了。”
黎谱接过单子,嗯了一声。
……
此时,家中。
白高兴盯着茶几下一闪一闪的笔记本充电灯——在看到黎谱手机之后,他忽然想起了被他遗忘在脑后的未清除的电脑浏览记录。
几天以来,黎谱一直没有再开电脑,这让他着实松了口气,但也不否认这事像个可能随时爆炸的炸弹一样……黎谱有没有开历史记录他都不知道。
要不……趁机销毁一下证据?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白高兴就把它否决了,就他现在的身板,肯定没法把放进抽屉里的笔记本搬出来。
但白高兴还是努力地咬着电源线试图把笔记本电脑提出来,并在差点咬断它之前放开了。
他沉默地注视着上面留下的一个深深的印子,抓起一张餐巾纸丢到下面挡住。
不好意思,如果出现问题他会尽力赔偿的,但得保证他不会被黎谱做成红烧鹦鹉。
独自在家的感觉实在太过无聊,白高兴飞去阳台看了一会儿风景,就从沙发缝里挖出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虽然不是他原本的世界,但电视节目依旧大同小异,翻过几个新闻、动画片后,白高兴在看到一个电视剧时停了下来。
无他,只是因为上面的演员长得很眼熟。
这不就是黎谱么!
白高兴盯着上面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那张脸通过化妆与平时所见有着细微的差别,眼睛也变成了奇异的瞳色,加上黑色的风衣……
总之一看就不是普通背景的片子。
不得不说,黎谱很是上镜,俊美的面容,修长的身形,无论哪个角度都能让人惊艳。尤其在这部气氛诡谲的剧里,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了一只黑猫。
确实神秘。
白高兴对着特效目瞪口呆。
完全没想到黎谱会拍都市奇幻剧,但这个题材莫名地很适合他……或许跟黎谱目前正在经历的奇幻现实有关——比如他的鹦鹉其实是人穿越的。
因为是黎谱演的,白高兴就这么看了起来,逐渐入迷,直到听见有人开门,他连忙用嘴戳了戳遥控器的关机键,跳下沙发迎上前去。
在关掉电视的前一秒,屏幕上的剧情卡在男人表露身份,垂下眼眸说了句:“其实,我不是人……”
黎谱进了门,随手就将钥匙和手里的袋子放到水族箱前的台子上,之后摘下口罩和眼镜,挂在一旁的墙上。
白高兴好奇地飞上台子,试图查看袋子里装的什么,奈何还没等他解开,黎谱就又拿起袋子,一路走回卧室。
太神秘了。
白高兴一下子又想起刚才看的电视剧。袋子里面肯定不是什么保健产品,因为他闻见黎谱身上带着一股相当明显的消毒水味。
眼见黎谱拐进卧室,白高兴立即跟着他扑棱着飞去。本以为还是像以前那样吃个闭门羹,没想到这次的卧室门居然敞开着,里面传来窸窣的换衣服的声音。
这还是头一次见黎谱卧室,白高兴呆了呆,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偷偷摸摸探头。
卧室的装修风格相当简约,偏暖色调的装潢让人心情放松,与想象中的冷淡完全不一样,很不符合黎谱给人的印象。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无比明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暖融融的气息,黎谱刚才穿的外套挂在墙边,而那个袋子正放在床头柜上。
再仔细看,一个和袋子里颜色有些像的药盒就躺在那里,旁边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水。
“大白?”黎谱叫了他一声。
白高兴没有理他,扇着翅膀往床头柜飞去,等好不容易停在上面,干净平整的床铺也粘上了他的几根绒毛。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那盒药上,上面是一行组合起来他看不懂的字,但右下角的写着的“镇静安眠”足以证明这盒药的作用是什么。
白高兴瞳孔地震。
他的饲主果然真的有病!
之前他还只是怀疑,毕竟黎谱经常坐在一角安静冥想的样子就很不对劲,很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男人该有的活力,现在结合药物——柜子上这盒没剩几颗的、袋子里好几盒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常吃的药,足以推出,他的这个便宜主人有着长期需要治疗的病症。
啊……
白高兴诡异地产生了几分愧疚。
联想这几天他胡乱闹腾,非要对方陪自己玩,以及打扰对方自闭的事实,白高兴深深地感觉自己伤害到了一个病人。
不行。
不行啊!
白高兴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黎谱,这个男人,需要呵护。
他不能再打扰他了。
没关系,反正他也可以自力更生,加油!
白高兴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通,殊不知自己脑袋乱转的样子全部映入黎谱眼中。
黎谱登时疑惑起来。
之前还好好的大白,在飞到他卧室里,看见床头柜上的药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难道是药的气味对鸟类有影响?
黎谱面色一沉,连忙将装药的袋子系紧,连带着那个空盒一起塞进抽屉里。
白高兴眨了眨眼,表示懂了。
不想把自己的痛楚暴露在人前。
鸟也不行。
理解。
他“嘎”了一声,展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出去了。
事情的发展与白高兴想象中一致。
到了晚上,黎谱就又坐到沙发角落,开始自闭。
他下意识伸出想要试探的爪,很快又缩了回去。
他得照顾病人心情。
白高兴想,黎谱独居,本来就很辛苦了,他不能再让对方觉得麻烦。
于是他老老实实钻进笼子,看了看食盒里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口粮,估摸着还能撑到明天,倚着笼子边边凑合睡了。
时间很快又到了九点。
已经睡着的白高兴没有看到,原本坐在沙发上发呆许久的黎谱,朝着笼子看了好一会儿,缓缓起身,走到了笼子旁边。
那双深色的眼中露出一丝茫然,继而是探究。在对着笼子里呼呼大睡的大鹦鹉打量半晌后,才轻悄地回到了卧室。
手机亮起。
【搜索:刚到家三天的大鹦鹉忽然不理我了怎么办?】
……
第二天早上,白高兴再次被楼下的怒骂声吵醒。
“……”
习惯了。
白高兴打了个哈欠,准备干饭,转头就看见黎谱提着粮食袋子朝这边走来。
他惊奇地看着食盒迅速变得满满当当,粮食瓜子和滋养丸的淡香扑面而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高兴歪头看着黎谱,要知道,先前都是他喊他才过来添饭,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不过这句话是问不出来了,黎谱在加完食盒后就走了,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大白有心理创伤,你得慢慢来,这才几天啊。】
【它已经很亲近你了,先观察观察再说,反正随它高兴。】
【实在不行,等我忙过这阵我去看看。】
黎谱暗自叹了口气,按熄手机屏幕,把它揣回口袋里。
……
起床,吃鸟粮,看黎谱出门晨跑或买菜回来,跟楼下某只鸟吵架,睡午觉,偷吃人饭,看电视……
黎谱的休假生活太过单调,退休养老都没这平静,唯一不一样的,是近来对他越来越好的态度——比如吃饭时能让他多偷啃两口。
但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开口跟人聊聊天。
憋着的这几天,他快要疯了。
白高兴在说话这件事上相当谨慎,他不想被当做怪物拉去解剖,又不想傻子一样天天重复那几个词——而且已经说累了。只能趁夜深人静或家里没人时自言自语小声哔哔,以免语言功能退步。
好消息是他的语言功能不退反进,坏消息是再不说话他恐怕会真的拔毛抑郁。
这样的日子循环又三天以后,白高兴终于忍不了了。
在这个美好的夜晚,他飞到黎谱面前,决定坦白。
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男人的表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