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子,一别经年,甚是想念。”
对方一面说话,一面就要扣上他的手腕。
陈程不着痕迹地将手躲开,拱手说:“马公子,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巧啊。”话虽如此,面对马文成,他脸上的笑意可假得很。
马文成叹息一声:“这哪是巧啊。我这是专门来等你来着。”
陈程忙说:“是吗?那正好我做东,我们一起吃个饭。这样,你先去醉仙楼等我。我回武校请一个假,然后再带一位朋友来作陪。”
马文成踌躇一阵才说:“还要什么别人作陪?你我二人一起聚聚不好吗?”
陈程心中一紧,暗道鬼才想和他聚。不过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说:“马公子,你是一个人吗?杨先生没跟你一起来?要不要我安排人请几位花魁来助兴?”
他把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抛,就是要让马文成没工夫考虑他的事。
果然马文成露出一点意动来,但旋即又摇了摇头:“算了,这里是京城。我还是别闹出太大阵仗来。”
陈程立刻说:“也好,我先走一步,待会再见。”
回到武校,交代了情况,只好再请半天假,委托李政委替他上一节课。然后带着可以陪马文成喝酒的人去了醉仙楼。
进入酒楼包间,果如他所料,除了马文成还有杨景亭。他若不带人来,马文成肯定也不会带人来的。他带了人,马文成多半不愿自己只得一个人。
只是看这杨景亭看马文成的目光,颇有情意。这让陈程心中好笑不已。马文成皮肤白皙胜过寻常女子,相貌也是不俗。居然被向问天下了药以后,又被杨景亭采花。
这杨景亭的模样就算与普通人相比也还差点,这两人在一起,真是不登对。
不过这又关他陈程什么事呢?
马文成见到陈程领进来的人,颇为惊奇。一个相貌并不怎么样的三十来岁女人。虽然一身他从未见过的军礼服让此人英武不凡,可毕竟容貌上有些平凡。否则这装束,把她当做是男人,只怕也别有一番滋味。
陈程忙向马文成介绍:“这位西湖武校优秀学员,圣因师太。”
马文成又是一愣,便看到对方将礼帽取了下来,露出一个大光头。
圣因师太朝着马文成行了一个单掌礼:“贫尼见过马公子。”
陈程嘿嘿一笑:“我不能喝酒,但是师太可以。不若师太陪马公子喝几杯。”说着,他便将三人的酒杯都看满。
圣因师太二话不说,端起来就是一饮而尽。
陈程又说:“马公子,你曾经说要听我唱歌。在金陵的时候,大家没有这个机会,今日相聚,我正好为马公子唱……三曲。都是我们武校的歌曲。《好汉歌》、《天下第一等》、《精忠报国》。你们喝,我唱歌给你们助兴。”
马文成听得眉目一挑,倒是将此前的愁绪和对圣因师太的莫名都抛诸脑后,举起酒杯:“请。”
“大河向东流……”
“人生的风景……”
“狼烟起,江山北望……”
三曲唱罢,气氛也好了许多。马文成少了许多惆怅,倒是又重新天南地北、风花雪月。
吃得最后大家都尽兴,马文成却长叹一声:“陈公子。当初我让你跟着我,你不答应。我原觉得你自视甚高了。如今看来,名誉、地位、金钱,对于你来说都唾手可得。这么说起来,我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小秀才,一个小官的侄子。”
当初他何等不可一世,尤其是制裁吴天德的时候多威风。如今居然把堂堂二品宣抚使说成是小官了。
陈程心念微动:“对了,你可还记得我曾要马大人结交我老师的事。”贾似道是他老师的事,自然是跟马公子说了的。
马文成点头:“当然记得,你说的话,我总是记得。”
陈程听得恶心,暗暗摇头,便看到圣因师太看向他的目光笑意十足。连这个很少笑的女尼,看来也是忍不住了。
马文成又说:“现在看来,你预测得太正确了。我和叔叔对你十分佩服。我叔叔确实试图结交了贾国公,送了不少钱。当着你,我就不藏着掖着了,白银送过,黄金送过,玉器、书画都送过。可贾国公只管收,也没有什么表示啊。”
陈程心里当然知道贾似道什么德性,自然是觉得礼不够重了。不过他却说:“因为马大人官太大了。”
马文成愣了愣,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又转头看向杨景亭。杨景亭身为清客,自然比马文成还是强一些的。
他小声说:“陈公子的意思是,以马大人的官要继续往上走,这些钱不够?”
陈程摇头:“还记得当初我给马大人说我老师的起势之时,马大人有些不以为然……”
马文成急忙解释:“陈公子误会了……”
陈程没有等他说完,就说:“非是我误会。当时老师的官职还不如马大人。马大人怎么反过来拿他当靠山,这本是人之常情。我要说的是,现在老师的官阶其实也并不高……”
马文成又急着辩驳:“陈公子说笑了,我叔叔非是……”
陈程仍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又说:“我只问一句,站在我老师角度来看,他怎么相信马大人是投效他贾党。毕竟马大人现在还是润州宣抚使,好大的官啊。这是一点钱就能让老师相信的吗?”
虽然他觉得马守疆若是肯下血本,贾似道肯定会用官爵来回馈。不过他不想这样。这样的话,就没有他什么事了。他需要在这个故事里,留下他自己的痕迹。
因为他看中马守疆的官位了。润州宣抚使,再进一步就是往枢密使走,也就是中枢里的军务实权官员。他要把马守疆同他绑在一起。这样才方便他以后安排西湖武校培养出来的中低层军官。
他没有让马文成解释的时候,马文成表达**很强。但是真让马文成说话,以马文成这种无能衙内的模样,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是杨景亭现在也傻了眼,只准备回去转述给马守疆。
陈程停顿一下,知道对方已经顺着这个思路跳了进来,他又说:“所以,你们要交一个投名状。”
“投名状?”
马文成能听懂这个词,但着实想不到代表什么意思。
陈程说:“让你叔叔,别再看戏了。发动自己一系的人给胡大昌造势,将胡大昌推上侍讲的位置。”
马文成与杨景亭对视一眼,都是有些莫名。他说:“胡大昌的官也不大,莫非他也会起势。”
陈程便把胡大昌是贾似道的左膀右臂,现在朝廷的格局。贾贵妃的死会造成什么样的变故。胡大昌胜出的意义都说了一遍。
“过去马大人无论做什么,都只能算锦上添花。现在,正是雪中送炭的时候到了。”
马文成这下终于懂了,连忙点头:“陈公子放心,我一定把这句话带给叔叔。”
陈程微微一笑,这才说:“对了,其实我个人有一件事想要求马公子帮忙。”
“求我叔叔吗?”马文成反问。
陈程摇头:“非也,就是求马公子你。”
马文成原想着现在的陈程一飞冲天,他反过来去拍陈程马屁对方都未必搭理他。居然陈程还能求到他名下来,不禁大喜,说:“你说,我一定办到。”他甚至不问是什么事,就先保证了再说。
陈程面色温和,慢慢地说:“这不是一件小事,是帮我杀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