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静妃的允许后,大皇子果然隔三差五的就去咸福宫。
其他嫔妃看在眼内,并不羡慕。
后宫中现有的就两个妃位,静妃还诞育了皇长子,能攀上她,本该是让人眼热的事儿,可事情在这却略有变化——搁后世啊,静妃就是所谓的“怪兽家长”,对孩子过度保护,跟大皇子沾边的事她会发疯,启祥宫的宫女太监“退货率”也是最高的。
万一大皇子在咸福宫出了事,静妃能善了?
就大皇子那病秧子,出事是早晚的事。
六宫冷眼看着,一直看到启祥宫不断派人去咸福宫,去做安全排查。
“打扰熙嫔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素袖抹着额上的虚汗,呵腰解释:“主子觉得娘娘入宫时日短,宫里面么……有些太监办事不仔细,兴许有疏忽错漏的地方,奴婢厚着脸皮说一句自己在宫里头是老资历了,那些东西逃不过奴婢的眼。”
插手到别人宫里是很忌讳的,静妃没忘记这一点,所以素袖只是帮熙嫔掌眼,并不真正越俎代庖的拿主意,言行也非常恭敬。丽嫔看了两眼,将云皎拉到旁边来说小话:“静妃杀人被你看见了?她的大宫女都快将你当成老祖宗看待了。”
“这都是静妃的一片慈母心啊。”
在素袖的地毯式检查下,真让她查出了一些脏东西。
西侧屋那桃树根,埋着伤人气血的东西。
堂屋的布局在风水学上亦有讲究,见到一个摆放在书房时:素袖变了变脸色:“如果这摆件是新换的,娘娘宫里可能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了。”
云皎升嫔后,身边伺候的人多了,她没法一个个的考察过去,也没多信任他们。
说到桃树底下的药材包,雪芽变了脸色,极气愤:“主子宫里竟藏有这种腌臜物件,怪奴婢一点没发现……之前娘娘来癸水时疼得厉害,怕也是它害的!”
云皎缓缓移开视线。
她觉得主要是原因是她来癸水还去要冰碗吃。
后院树下埋点药材,就能伤到屋里生活的人的气血,那恐怕不是药材,而是铱-192的核辐射废料。
而摆件的事,没料到真揪出来一个不安分的小太监。
他自称收了江贵人银两做的,求娘娘轻饶。
“主子对下子向来宽厚,竟养大了你的心!”
气坏了的雪芽都想上手挠花他的脸才解恨:“你为了多少钱出卖主子,你说!”
云皎沉吟:“将他送去建章宫,问皇后娘娘如何定夺,让她处理。”
她又以今日的事谢过静妃娘娘。
“坦白讲,娘娘只是想殿下来咸福宫玩时,能玩得安全,哪称得上恩典!娘娘心里也很不好意思,难得熙嫔心胸广阔,不计较。”
这下子,素袖也更认定熙嫔的品性好。
行事干净敞亮的妃嫔,宫里才经得起搜。
……
因为这事,江贵人又被罚了一个月的禁足。
看见熙嫔搭上静妃的船,六宫由冷眼看着,品出了一点好处来。
静妃她位分高,家世不差,在京城有底蕴,在后宫有人脉,完全弥补了熙嫔的弱项,正好,熙嫔也有静妃所没有的圣宠,二人抱团,淑妃怎么看?众人想了想,想到前些天淑妃往熙嫔那送的补品单子。
人比人气死人。
后宫的大人物里,仿佛就皇后不喜欢她。
淑妃给咸福宫送东西,是明着送的,礼单也是公开的秘密,于是冯嫔拿着单子去琢磨……还真让她琢磨出了一些门道!
“嫔妃怀孕,就有近一年的时间被撤掉牌子。”
“要打破熙嫔专宠的局面,或许这就是另一条可行之路!”
冯嫔一拍大腿,越想越是这个理儿。
后宫嫔妃几乎没有发胖的——有机会得宠的会注意身形,没机会得宠的,吃不着好饭好菜,发不了胖。而妇人怀孕,在现行鼓吹紧着胎儿营养的风气下,无可避免的会发福,影响美貌。
而怀孕期间,就是一个女子最脆弱的时候。
可下手的机会多不胜数,即使只是落下点积病,或者损害她的容貌,即是重创。
至于孩子嘛……
是公主就不打紧,是儿子,皇后能眼睁睁看她平安生下?生下来能不能养大,又是另说,现在冯嫔只想让熙嫔将皇帝撒开,还给她们,雨露均沾!
其他人怀不上就算了,以熙嫔的承恩频率也没怀上,该是需要调理。
于是冯嫔是第一个给咸福宫送去助孕方子的。
第二个是魏嫔。
她太想怀二胎了,可皇上不来后宫。
因为生过如意,她对自己家里送来的助孕方子特别有信心,不仅能助孕,还能一举得女!
这送的,云皎都傻了。
她想了想,自己用不着这个,找章太医确定了上面的药单不会将人喝出毛病后,就抄写了一份托人送出去给云夫人。娘亲视她如眼珠子一样疼宠,但她入了宫,日后家里两老还是得有个儿女在旁的好。
“看来淑妃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让我有孕,皇上的宠爱就重新分出来了。”
“此为光明正大的阳谋,谁听了都不能说她不好。”
云皎想到在《深宫》里,把主角的福缘调得极高,经常进宫后第一次侍寝就就遇喜,孕期不能侍寝,等到足月诞下孩子,宠爱值早就因为久未侍寝掉了个精光,御花园皇帝见到自己掉头就走。
因着这个原因,许多宫斗主角进宫第一件事是避孕。
生子流除外。
雪芽:“既然是真有用的,宿主熬来喝点?”
房里伺候的都盼着主子能怀上。
云皎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喝不喝,我不着急!”
要真怀上了她顺其自然,但没怀喝苦药汁子那也要怀,她不干这自讨苦吃的事儿。
……
兰嫔的宫女去膳房提食盒时,膳房的太监让她等等:“我在炖熙嫔的补品呢,您等着吧。”
她的大宫女是从草原跟着回宫的,闻到另一个灶子在炖着一种熟悉的香味,立刻变了脸色:“旁边的锅里加了忘忧草?我们主子闻不得这味道,兰嫔的吃食不能在这灶子旁边做。”
忘忧草是燕赤的常见植物,一般被用在增香和去腥上面。
那太监瞥她一眼:“六宫都等着用膳,腾不开别的灶子了。灶台每日仔细清洁过,膳房总管会检查的,姑娘不必担心。”
“你这狗奴才听不懂人话?我们主子闻不得这味儿!”
“我知道,兰嫔里的饮食避讳都记着呢。”
“那你还不另做一份?”
太监乜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都快做好了,六宫娘娘的膳食都在这时辰做,忙得很!你不想沾到别人的味儿,要不自己建个小厨房,要不就等着吧!等到别人都做好了,单做你一份的,”他说完,喃喃道:“其他主子从来没说过会窜味,就狗鼻子灵!”
燕赤主张清淡饮食才矜贵养生,因此膳房很少做具有强烈气味的食物,像后世“香闻十里”的螺蛳粉更是不存在,因此膳房太监对这要求简直闻所未闻。
“你说谁狗鼻子!”
“姑娘不也说人狗奴才?依我看,都是宫里伺候人的,我是奴才,你是奴婢,本没两样。”
膳房太监悠着声气说。
太监刁难起人,是一等一的厉害,让他占着理儿更不得了。
兰嫔的大宫女被说得涨红脸庞。
这时,提着食盒的雪芽从后门绕到这边来,太监一眼瞅见,原本拉长了的脸立刻换了张笑脸儿:“雪芽姐!熙嫔的午膳在这儿呢。”
“好,我过来拿。”
雪芽刚走过去,就听见旁边站着的圆脸宫女语气不善道:“咸福宫不是有自己的小厨房吗?怎么还来膳房提膳占位。”
“宫规没说有小厨房就不能到膳房点菜,我家主子就喜欢王师傅这手炖菜,只好总来麻烦王师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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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语气不善,雪芽只当是心烦气躁迁怒,面上仍旧是笑眯眯的。王太监听了跟着笑:“这原是膳房的份内工作,称不上麻烦!等会儿哈,快好了。”
炖菜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气儿。
圆脸宫女更加不高兴:“兰嫔娘娘的呢?”
“你要这一份呢,就只用等上一会。你要单独再做,就不止等一会了。”
面对这差别待遇,圆脸宫女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忍着气提膳回去,将事情说给兰嫔听,兰嫔听完也是大怒:“本宫好歹是皇上亲封的兰嫔,他们竟敢如此对待本宫!”
嫔妃之间分三六九等,圣宠位分自然是硬通货,但也有一样是可以自主改变的,那便是银两。兰嫔初来乍到时,过过一段不错的好日子,接着见不到皇帝的面,又不肯使暖灶银子,伙食就越来越差,她的宫女去提膳时也得不到好脸儿。
太监是没了根的人,对黄白之物看得尤其重。
暖灶银子都不舍得花,就只得吃冷的了。
“沾了熙嫔午膳的味儿?本宫不吃了。”
“娘娘多少吃点吧,瞧娘娘都瘦一圈了,身子要熬不住。”
宫女哭丧着脸劝说。
兰嫔现在就是无比的后悔。
“若非我当时不是在皇上面前说了那样的话……哪里轮得到熙嫔的宫女给我脸色看!”兰嫔恨恨道。
她听说云皎刚入宫时,不过是个答应。
自己初封即是有封号的嫔,如果当初她主动承欢,肯定比云皎得宠。如果能够让她重来一遍,她要牢牢的抱住皇上,让他尝尝自己的滋味有多好!
“上面沾着忘忧草的味道,我吃不了。”
兰嫔尝试夹了一片清炒虾仁,随即变了脸色,将虾仁吐到旁边的碟子,宫女立刻伺候她漱口。
其实即使灶台相邻着,也不会沾染多少浓烈气味。
兰嫔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才咽不下这口气。
同一时间的咸福宫,雪芽也跟云皎说起了这段小插曲:“那宫女瞪着奴婢,像是要把奴婢生剥活吃了似的,奴婢都不敢多待。”
云皎想了想:
“下回再见到,咱们躲着点就是。”
这种异域美女在宫斗文里往往有神奇手段。
当天,兰嫔就让宫女递了话去乾坤宫,说有事想跟皇上说,望他赏个脸儿。
皇帝还真应了。
她说有事,皇帝就按有正事来处理,刚到凳子没坐热就问:“兰嫔有事朕?但说无妨。”
兰嫔委委屈屈地瞅了眼皇上,她没笨到张口就寻熙嫔的事,她起身行礼告罪:“之前是臣妾失言,自从来到燕赤后,臣妾就一直被皇上的风采所深深吸引,每次想到臣妾已经是这么优秀男子的女人,心中就既激动,又羞愧。”
眼睫轻颤,在兰嫔眼下落下浅浅阴影。
她仰起眼,眸光在睫后探出来:“臣妾别无所求,就求皇上原谅臣妾不懂事的话,臣妾知错了!”
“可是,”
半晌,皇帝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朕没有怪你。”
兰嫔惊喜抬头,想扑入皇帝怀中。
他却轻轻一侧身,避开了这个香气浓烈的拥抱,他说:“你不满父亲安排,是早该说了的,不过舞献了,人也已经进宫,朕谅解你不想侍寝,朕也不缺侍寝的人,你不必求朕的原谅,徒生事端。”
“皇上,臣妾,臣妾想侍寝……”
兰嫔小脸涨红。
皇帝哦的一声:“那你想着吧,朕不想。”
都嫔位供着,还要皇帝去侍寝,他不干。
于是兰嫔就改向他哭诉在膳房受的委屈,皇帝也没安慰她:“膳房到了饭点就是一块儿开火的,你如果鼻子比常人灵敏些,有这等计较的话,就把用膳时辰错开吧!熙嫔正常点菜,怪不到她头上。”
兰嫔垂泪:“臣妾自知宠爱不如熙嫔姐姐……”
没想到狗皇帝听着大觉有理,他点点头:“知道不如就是,宫人难免有怠慢的,你说自己之前不懂事,那以后就要懂事起来,像这种小事,就不必说给朕听了!”
宫妃之间起矛盾,实在太寻常。
只要两个人之间有一个守规矩懂事,就闹不起来。
皇帝就不指望云皎能懂事了,兰嫔到他面前来说,他就希望她懂点事。
结果就是兰嫔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