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嫔心里充满了疑惑。
难道她们看的不是同一幅画?
即使去除掉她对熙常在的厌恶,这幅贺寿图就是市道上最普通的那一款,不值得任何夸奖,本应连送进宫里的资格也没有的,谁家贺寿送这玩意,那都得被笑上半年,谁过生辰拿出来再笑一遍。
可就是这么一幅平平无奇的话,被大半个后宫的人吹上了天。
如果不是皇后提前离席,江嫔真想拉着皇后问问——这幅贺寿图就画得这么好吗?她真的六岁就能画得比这好!
这时江嫔在宫中的坏人缘就显露出来了。
满座愣是没一个人想提醒她贺寿图上的玉印。
江嫔转头去看,从构图纠结到技法,都觉得只是入门基础的水平,她从右到左仔细端详,一直到她看到了左上角的小小玉印。
第一眼,江嫔愣住了。
她没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细看……
接着她膝盖就软了!
“这画、这画……”
江嫔花容失色,妄议御画,这是大不敬!
如果不是她本来就坐着,旁边还有宫女见势不妙赶紧扶着主子,她都要从椅子上滑下去了。越是传统的世家贵女,对皇权天威的认知就越是深入骨髓,她眼皮轻微抽搐了一下,几乎要晕过去。
底下,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丽嫔低声纳闷:
“她们都瞎了吗?这画到底好在哪里?”
云皎一脸高深莫测:“丽嫔姐姐你这就不懂了吧,我这叫真人不露相。”
丽嫔将信将疑。
她对要坐下来闷头练的东西都没兴趣,不会画画,字啥得不咋的,看连魏嫔都夸,她就信了半分,又压低声音跟云皎说:“那你回去也给我画一张。”
“好说,等着升值吧。”
两人嘀嘀咕咕咬耳朵。
旁边的魏嫔也在和许贵人说小话:“江嫔她发现了吧?”
“看这反应,该是发现了。”
“早该发现了,白长那么大眼睛,”魏嫔的视线在江嫔的脸庞上下巡梭:“她不会吓死了吧?生辰变死忌,那可真是双喜临门。”
片刻,江嫔像是缓过劲儿来,又坐直了身。
丽嫔看她活过来了,赶忙说:“既然江嫔娘娘不喜欢,看不上,那我替熙常在向你道个不是,这画就归还给她,我回头再补上一份贺礼吧!”
既然是好东西,丽嫔就不太想送给她了。
江嫔当然不愿意。
这可是有皇帝玉印贺寿图!
偏偏她才缓过气来,人还发着虚,丽嫔就上前一把将那画从宫女手中夺过来打包折好,同时吩咐自家宫女:“去库房将我那对珍藏的玉耳坠拿过来,贺礼换了哈,那也是个稀罕玉料,再嫌弃就只能送银两了。”
要论家世文化,丽嫔比起其余三嫔都要差点。
平时没少被她们在背后嫌弃埋汰。
她今儿就咬死一个理,她们咸福宫三人好好的应邀道贺,贺礼一样不少,被江嫔拎出来当众羞辱,等于将咸福宫的脸面掷在地上踩完碾了碾,她容忍不了。
“丽嫔娘娘,这……”
江嫔身边的宫女没想到丽嫔会亲自上手夺回,她不敢以下犯上只能松手。
都不用等江嫔逐客,丽嫔直接告辞,走前没忘记带走两小只。
孙常在心里犹豫啊!
孙家跟江家关系挺好的,她不想和江嫔娘娘交恶。
但丽嫔娘娘一个眼神,她就夹着尾巴跟上了。
三人潇洒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独留江嫔和满座妃嫔对着一地的残局面面相觑。
“这就完啦?”
魏嫔惊讶。
被邀来充人头的常在答应都有点儿尴尬,不像魏嫔那么自在,看见江嫔娘娘又气又怕,快要再次晕倒过去,她们都战战兢兢的,只求能平安散席。
可是有人瓜没吃够。
魏嫔呀的一声,用江嫔能够听清的音量道:“连皇上用过印的画都看不上,哎呀,倒白费了皇上的一番心意,江嫔好高的眼光……不,得叫江嫔姐姐,能够当众数落皇上的玉印,江嫔完全当得起我一句姐姐,太了不起了!”
你厉害,本宫给你大拇哥!
“我刚才没看到那玉印才一时失言,皇上定不怪我。”
江嫔气极。
“江嫔姐姐哪里是一时失言,这分明是吐露真言啊!”
魏嫔难得逮住机会,杀一杀她的威风。
而她虽然恼怒,可是自己犯下大错在前,不敢再在此事上嘴硬,只得一再退让:“魏嫔快别笑话我了,我方才说错话,心里后悔得很,巴不得现在就向皇上认错,可是皇上事忙,连臣妾的生辰宴都只送了贺礼来,臣妾即使惶恐至极,也不敢到乾坤宫打扰圣上……”
江嫔说着,居然落下泪来。
她这一哭,魏嫔还真不好再追究下去,她换了张仁慈的面孔,假惺惺地安慰:“唉!可惜了熙常在一心给你准备贺礼,还求得皇上用印,这事说来是姐姐的不是,改天皇上来我宫里,我必然为姐姐好生求情。”
江嫔巴不得撕碎她那张嘴脸,却只能咬紧后槽牙道谢。
闹得如此,宴会过了一会就散了。
……
而这时候的云皎,抬头问步辇上的丽嫔:“姐姐你把那贺寿图拿回来干吗?”
“这不是你的大作?她们都说好。”
云皎这才明白,原来丽嫔她不知道那是皇帝的玉印:“姐姐,你知道上面最值钱的地方是哪儿吗?”
“你说就说,不要卖关子,我对画的造诣不高。”
说不高都是客气了的。
云皎说:“它值钱就值钱在皇帝在上面盖了个戳。”
丽嫔:“……”
她在步辇上也差点滑落下去。
与此同时,江嫔生辰的盛大闹剧,很快就传遍了大半个后宫。
也难怪,江嫔想要个排场十足的生辰宴,请来了太多客人,被拨来伺候流水席的宫人众多,根本捂不住所有人的嘴巴。江嫔最害怕的事情无可避免地发生了——事情传到了皇帝面前。
不过,皇帝没当回事。
“熙常在的画,的确画得一般,不过江嫔当众奚落她,实在有失大体。”
想到这里,谢知行就连派人去安抚她两句,打消她恐惧的念头都没了。
只居嫔位,就能这么苛刻地对待一个常在。
如果让她晋为妃位,她的气焰又得涨成何等规模?对皇后,想必也不会很尊敬。
倒是云皎,让谢知行有点心疼。
她还傻乎乎地跟他求来用印,结果江嫔根本不领她的情。
“来人,朕要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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