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忽而沸反盈天。
客栈中亦是连连哀嚎,好似出现了何等惨绝人寰的大祸事。
沈鲤惊起。
站到窗前望了下街道。
许多人穿着丧服泪流满面、奔走相告。
与昨夜那队喜气洋洋的发丧队伍判若两然。
“果然出事了吗?”
房门骤然被推开。
祝红妮闯进来:“大事不好,昨夜那队为梅花酿发丧的人,全都死了。”
“死了?”
“对,我听客栈小二说,昨夜他们出了城外再也没有回来,有人的家里不放心连夜寻找,没想到举行梅花葬的地方火光冲天,地面鲜血横流,那些人竟是被一把火烧光了。”
祝红妮神色不安。
她尚是首次听闻这般凄惨的死法。
一整个举行梅花葬的队伍,让人杀了个精光,再一把火毁尸灭迹。
“未曾发现凶手吗?”
“小二没有提及。”
她见沈鲤脸色尽管吃惊,但总体表现平静,疑惑问道:“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少年郎道:“昨夜睡觉前,我忽然记起队伍前面的妇人,表情不对劲。”
“表情……表情不对劲?会不会夜色太黑,你看错了?”
“或许吧。”
沈鲤没有多说,证据不足,说多错多。
两人下了二楼。
掌柜以头抢地恸哭不已,适才沈鲤听见的哀嚎,多是来自己他。
旁边有人陪着掉眼泪,劝解道:“曹夫人遭遇不测,大家都非常伤心,她不仅仅是你的妻子,还是整个梅县的梅花夫人!”
“如今凶手踪迹全无,官府派去的捕快又没有丁点线索,你千万要顶住,万万不可悲伤过度坏了身子。别忘了,你与梅花夫人还有三个孩子呢!!”
“是啊,曹滨,梅花夫人遭遇不测大家都十分难过,如今最需要做的,让夫人入土为安,再想方设法抓捕到凶手!为无辜惨死之人,找回公道!”
“官府已经封锁全县,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在旁的沈鲤和祝红妮默默听着。
待小二把显然伤心过度的掌柜扶回房间,少年郎道:“官府封锁了全县,你我恐怕不好走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凶手反正不是我们,让官府调查去便好了。正好,在梅县多玩几天。”祝红妮不以为意。
少年郎暗道,你是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呢,那么多人死在城外,凶手又没有线索,官府首先怀疑的便是过路人。
唤来小二。
“客栈还营业吗?”祝红妮问道。
“掌柜有过吩咐,客栈正常营业的。”
“那好,为我们准备一桌酒菜……不在这里吃,送到我们房间。”
“好。”
昨晚守夜的就是他,自是不会怀疑两人,急匆匆去到后厨,叫厨子做上一桌拿手好菜。
“我去看看。”
沈鲤跟随小二进到客栈后厨,后厨整理的颇为整洁,厨子是个老实巴交的老汉,小二嘱咐完后,扭头一看,“客官,您咋跟来了?”
“我且问你两句。”
“啊?客官,您要问什么?”
沈鲤拉小二到一旁,低声问道:“掌柜平常与夫人夫妻和睦吗?”
“……”
小二尴尬反问:“客官你问这些事干嘛?”
不言自明。
掌柜和梅花夫人的关系并不好。
想了想,小二悄声道:“我知道客官你跟此事没有半点关系,偷偷和您说,前几日,掌柜还跟夫人大吵了一架,也不知因为何事,夫人气的摔了很多掌柜喜爱的瓷器,气冲冲的离开,再没回来过……然后就是昨夜那场大火了。”
瞬间回过味,小二悚然问道:“客官您是怀疑……”
沈鲤摇头:“只是好奇打听打听罢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递给小二一块银子,乐滋滋收下。
“客官您放一万个心,小的嘴最是严丝合缝,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
回到祝红妮身边,两人去到沈鲤的客房。
窗户还开着。
梅县似乎天塌了一般,市井街巷哭嚎遍野。
“梅花葬……”
沈鲤手指轻轻叩着窗台,呢喃自语。
祝红妮百无聊赖的支着脸蛋:“你跟着小二去后厨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不止梅花夫人死了,梅花侯爷同样死了。”
“酿酒是梅县百姓的活路,梅花夫人、梅花侯爷皆死在城外,想必对梅花酿是场打击。”沈鲤道。
小二端着饭菜快步送来,听到两人谈论,“两位客官说对了,梅花夫人、梅花侯爷对梅县的梅花酿至关重要!”
“平常梅县卖酒去外地,皆需梅花夫人或者梅花侯爷盖印戳章,如此一来,那些售卖出去的酒水,外地人看来全是出自梅花夫人、梅花侯爷,价钱卖的贵一些,亦是不愁销路!”
“昨夜二人身死,没了盖印戳章,只怕热衷梅花酿的富户们,会不再接受远超市面的价钱。”
沈鲤好奇询问:“重新推选梅花夫人、梅花侯爷不就行了?”
小二苦笑回道:“如若当真似客官说的这般轻松,县城百姓也不会如此悲伤了。梅花夫人、梅花侯爷皆由上一任指定十几位人选,然后邀请外地有名望的爱酒之人前来,最后梅县百姓连同那数十位爱酒之人一块推选。”
“眼下二人死在城外,未曾指定候选人,这便是师出无名,按照以前那般去做,怕是没人会认账。”
祝红妮吃着菜:“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却是时间太过漫长,县里各大酒铺将会损失惨重。”小二介绍道,“梅花夫人、梅花侯爷牵扯利益极多,梅县人人都想当,依照老规矩,则是每家每户拿出新酿制的梅花酿,经过全县百姓品尝,推举出酿酒最好的两人。”
沈鲤失笑:“如此一来,不提过程繁琐,底下的勾心斗角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
“客官说的在理,并且,这段时间没了梅花夫人、梅花侯爷盖印戳章,各大酒铺的销路萎靡,还要争夺名号,种种事情,说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祝红妮笑道:“就不能暂时使用梅花夫人和梅花侯爷的印章吗?”
“客官,梅县以前办过此等事,教训委实太深刻了,外地的顾客听闻梅县造假后,纷纷不买梅花酿转而去买别的,那几年,梅县百姓的日子一落千丈,苦不堪言。”
梅县的支柱便是梅花酿,梅花酿销售不出去,当然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商家重信誉,不是说说而已,一旦信誉崩塌,随之而来的苦果却是不得不吞咽。
她霎时冷笑道:“明明不是他们酿的酒水,因为盖印戳章,伪造成他们亲手酿制,莫非这不是造假吗?”
小二脸红脖子粗,虽然明知祝红妮说的是对的,但梅县向来如此,售卖出去的酒水不仅不愁销路,甚至价钱节节攀高,赚得不知多少富贵。
“我们梅县的梅花酿,味道大同小异,手艺皆不俗,即使不是梅花夫人、梅花侯爷亲手酿制,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酒!”小二争辩道。
祝红妮懒得再说,挥手叫小二继续去上饭菜。
“你觉得里面有没有蹊跷?”
一番言语,提起她少许兴趣。
沈鲤沉思道:“各家各户请梅花夫人、梅花侯爷盖印戳章,其中获取的钱财足够令人贪心大炽。”
“啊?”
少年郎慢悠悠拿起筷子,夹了片酱牛肉:“如果梅花夫人没死的话,是不是原先请梅花侯爷盖印戳章的酒铺,转头去请她盖印戳章了?”
梅花侯爷也死了。
“你没听见吗?他们都死了。”祝红妮摇头道。
“万一没死呢?”
“你猜到什么了?”
沈鲤笑道:“有些猜测,但得等梅花夫人主动现身,方能有所判断。”
“梅花葬这个习俗名字不好。”
“确实不好。”
下午时分。
便有官府捕快找上了两人。
“名字。”
“沈鲤。”
“祝红妮。”
“从哪里来?”
“南吴。”
捕快瞧着祝红妮:“你也是南吴人?”
“我家在洛京。”
“哦?你家在洛京,为何去南吴?”
“南吴有家里的长辈,到南吴拜访。”
捕快递给同伴几个眼神:“昨夜你们何时进城?见没见过梅花葬?”
沈鲤如实相告。
“意思是你们看到他们?”
“对。”
“何时入住客栈的?”
祝红妮给了个时刻。
“你们吃完饭,便休息了?”
“是。”
“一夜没有外出?”
“是。”
捕快深呼吸一口气,刹那间重重拍了下桌子:“胡说八道!为何曹掌柜与店里的小二都说,你们用过饭后,匆匆外出了一趟,直到深夜才回?”
祝红妮脸色剧变。
沈鲤却是不冷不淡说道:“我们确实一夜未出,吃了饭就休息了,掌柜和那小二在说谎。”
“呵呵,乱扯!曹掌柜为人梅县百姓心知肚明,从来不说半句谎话!能被曹掌柜收进店里的伙计皆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再说了,你们是过路人,难不成本捕快相信你们,而不相信人品卓着的曹掌柜?”
祝红妮又气又怒,辩解道:“假若我们是杀害别人的凶手,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
“好,我来告诉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同伴给他敌来一张纸条。
捕快怒道:“这张纸条是别人交给本捕快的,柳县有人委托你们趁着梅花葬杀害梅花侯爷、梅花夫人,以好抢夺梅花酿的销路!”
“人证物证皆在,二位,可有其他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