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真是神仙手段呀!”
王大说个不停。
绘声绘色的跟自家婆娘讲述。
“当时,小郎君单人只剑救下我,大喝一声起,泥水坑的水像是如臂使指的锄头飘了起来,再然后小郎君又喝了声杀,那些泥水瞬间就杀了那伙贼人……”
“说书先生口中的大侠,都比不上小郎君一根毫毛!”
妇人吃惊的打量安坐不动,只是喝茶的沈鲤。
谁又能料到俊俏潇洒的小郎君,竟是行走江湖扶危解困的大侠呢。
听自家男人说,若放纵那伙贼人,村里的男女老少非得遭殃不可。
天知道有几人可活,多少人成刀下亡魂。
妇人整理衣服,恭恭敬敬朝沈鲤行礼。
“嫂嫂!这可使不得!举手之劳而已。”
少年郎赶紧起身,侧着身子扶住妇人。
王大笑着说:“行了,小郎君不像是那种在乎虚礼的人,我们将感恩放在心中就好。”
“你们等着,我去再整几个菜,好好休息休息。”
农家里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玩意道谢,妇人只好用吃的道谢。
“嫂嫂快坐下,别忙了,刚吃饱的肚子,哪能装得下……”
“小兄弟说的哪里话,你和王大边喝酒边聊天,权当是下酒菜啦!”
妇人不听,一意以酒菜道谢。
王大笑道:“适才我忙于这些事,没跟小兄弟喝几杯,眼下说什么我们也得不醉不归!”
他一口一个小郎君,把关系喊远了,不如妇人,一句小兄弟,既拉近了关系,又能叫的沈鲤心里暖和。
果然,少年郎不再推辞。
“现今的情况,我们还是少喝点为妙。”
“小兄弟,关于碧木山庄发生的这桩祸事,你有什么见解?”
见解?
依照沈鲤的想法,杀了那伙江湖贼人,便该赶紧收拾值钱的家当跑路了。
这伙贼人每一个身手都不弱,此次出动的人数也多,非是江湖上的大势力养不出来。
不过,此般话,少年郎迟迟没有道出口,因为回来的路上,他看见死了家人的农户自是哭号震天,没有撞上这等伤心事的农户,尽管面容悲愤,仍然有些事不关己的神色。
毕竟,贼人是为碧木大侠王义素来的,关他们老实种田的农户何事?
即便王义素死了,他们一样种他们的田,甚至运气好的话,鸠占鹊巢占了碧木山庄。
沈鲤缓缓摇头。
“小兄弟放心说便是了,我的嘴巴严的很!”
“王大哥信我?”
“信!怎么不信!”
沈鲤笑了笑。
“信我的话,王大哥不如带着嫂嫂与两个孩子去城里谋生,或者投奔亲戚,在旁处买点田地,好好过日子。”
“不妥不妥。”
王大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此前是打了保护家乡老小的心思,既然贼人已经让沈鲤杀了,这事便过去了。
“不怕小兄弟笑话,我真是舍不得这些地啊,耗费了我几年的功夫才开垦出来!再说了,贼人不是被小兄弟杀了吗?我们平安了!”
并非王大目光短浅,而是他不知江湖险恶,看不到大局。
人家死了这么多人,不得报复?
说不准派来更多的人,以狠辣手腕屠了整个村子。
这种事,沈鲤忽然觉得需要说清楚为好。
妇人做了四盘小菜,把剩下的鸡重新热了热。
给几人倒上浊酒。
祝红妮强忍着对酒水的嫌弃,陪着喝了两杯。
如此酒水,于她而言,难以下咽。
她第一次喝这般低劣的酒水。
“我也建议你们搬迁。”
放下酒杯。
祝红妮道。
妇人奇怪问道:“闯进村里的贼人不是都死了吗?既然死干净了,何必抛家舍业的投奔亲戚?”
“嫂嫂有所不知,能一次派出这么多好手的势力,绝非平常,万一我们走后,他们又派人前来,你们挡不下的。”
“……”
祝红妮将事情直接挑明。
沈鲤看了她一眼。
未曾料到,这位演技还行的祝家小姐,居然开始为乡民着想了。
王大和妇人愣了愣。
“若……若是这般说来,小兄弟不该杀他们?”
这就是沈鲤想旁敲侧击劝他们离开村子的原因,解释清楚了,反而会引起误会。
祝红妮干脆道:“王大哥理解错了。”
“哪错了。”
“一来,那些人不被沈公子杀,他们会放过你们吗?”
“不……不会。”
“这便是了,其实沈公子救了你们的性命。”
“可是……可是万一他们没想着杀那么多人呢?”
“确实,但,他们杀到了王大哥头上,该怎么办?适才王大哥亲口说了,是沈公子在关键时刻救了你。”
“对对对……”
王大梳理着自己的想法:“是这么一个道理,没有小兄弟,我早就死了。”
“二来,碧木山庄的王义素凶多吉少,他死了,山庄没了坐镇的高手,如此大好的山庄,贼人头领会放过吗?”
“这……这……王家人是有地契的!”妇人辩道。
“地契?”祝红妮嗤笑,“地契好用,还是银子与手里的刀好用?换做是我,我拿银子贿赂官府,让官府将碧木山庄送我,再以手里的刀杀了那群不服管教的人。”
“我们服管教的,我们只想过自己的日子。”
沈鲤突然插嘴道:“话虽如此,真实情况却不一定了。你们都是王义素的农户,在外人眼里,皆是潜在的叛贼。”
“……”
王大和妇人无言以对。
他们明白沈鲤、祝红妮说的是对的。
但说的再对,那些辛苦垦出来的地,便能狠心舍弃吗?
少年郎喝干净杯里的浊酒,他算是看清楚了,刀不架在脖子上,他们是不会走的。
“小兄弟,青雀、青莺可以随你学艺吗?”
“不行。”
他摇摇头,“我有许多事情要做,她们跟着我很危险,倘若王大哥真心想叫她们学些防身的本事,我倒是可以写信给我朋友,请她来教。”
“小兄弟的朋友厉害吗?”
“比我厉害的多!”
祝红妮诧异的看他一眼。
沈鲤本就是上四品高手,比他还要厉害,岂不是到了难以想象的境界?
他又道:“王大哥放心便是了,我的那位朋友同样是女子。”
“好,好。”王大对这些一窍不通。
酒过三巡。
菜吃的七七八八。
又有人推开门,惊恐慌张的闯进来。
“快……快跑……又有人杀来了!!”
王大惊骇起身:“什么?”
“别问了,快跑!跑晚了大家都得死!”
说罢。
此人跌跌撞撞跑了。
沈鲤叹气:“王大哥,还犹豫吗?”
“小兄弟,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在家藏着,我出去看看。”
碧木大侠王义素的境界不是上四品,那么前来杀他的好手,顶多也就是四品金刚境。
尽管少年郎跌落伪金刚,凭借凋朱颜以及剑道、剑术,倒也不怕。
祝红妮抓住他的手臂:“万事小心。”
“放心吧。”
她一脸凝重。
碧木山庄家大业大,前来的好手定不会是弱者,沈鲤要是死了,不光满盘算计落空,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难保。
出了王大家门。
沈鲤便看见两人罩着黑袍,踩水而来。
他们手里的刀尽数染血,身后倒了十几个农户。
目光落在凋朱颜。
“是你杀了他们?”
一人转身指向那伙贼人。
“是。”
“与你何怨何愁?”
“他们杀了村民。”
“笑话,江湖弱肉强食,既然技不如人,死了便是死了,难道,你小子想扬名,成为人人交口称赞的大侠?”
沈鲤反问:“有何不可?”
“那你真该死,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伪君子。平日道貌岸然,其实说一套做一套,比我等还不要脸。”
他们知道这小子不是王义素的人,兴许刚才大风大雨,进山庄躲避风雨的。
剑拔弩张。
另一人开口问道:“王义素作恶多端,你当真为了他和我们作对?”
“王义素死了吗?”
“死了。”
“我出手了吗?”
“……”
沈鲤讪笑:“既然小爷未曾出手,如何算的上为了王义素与你们作对?”
“你杀了我们的人!”
“他们杀了村民!”
“小子,看来你并不知道我们是谁。”黑袍人冷笑。
少年郎岿然不动:“无所谓。”
“告诉你,我等是拜仙教之人!”
拜仙教是迅速崛起的江湖门派,这两年在北隋做下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沈鲤不言不语,握紧凋朱颜剑柄,渐渐拔出。
“小子你是何来历?”
“市井百姓而已。”
“呵。”
两位黑袍人,顿时喝道:“动手!”
剑,比他们快的多。
剑光冷冽。
他的气机从江海退化成了川水。
剑气卷着泥水,仿若汇聚成了一头泥龙。
那两位黑袍人,一左一右包抄,且不断出手抵挡此剑。
俱是四品金刚境的高手。
泥龙迸裂,这一剑烟消云散。
无关紧要,原本便是迷惑他们的。
沈鲤蓦地自原地跃上墙头,居高临下匆匆观察一眼。
心底有了计较。
杀手讲究出其不意。
换作仍是金刚龙象身时,如此气机不实的金刚境如宰牛羊,费不了多少功夫。
眼下不同,须露点真功夫。
凋朱颜剑身微颤。
靠近墙壁的黑袍人挥刀砍向他的双脚,沈鲤提前跳起,长剑横扫,挡下另一人的劈砍,眼见刀法即将连绵不绝的猛攻猛打。
半点不犹豫,即刻远离。
三人对调了位置。
黑袍人气机澎湃,一人挥刀前冲,仿佛一座山撞了过来。
另一人略微慢了些。
这是两个精擅厮杀的金刚境武夫。
与此同时,他们也知晓,那小子瞧着年纪不大,却是四品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