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姨听沈鲤说完后,大惊失色。
“不行!不行!太冒险了。”
“马驷和李玄芝一起攻杀,你现今绝对抵挡不下!”
她连连摇头,百般万般不同意沈鲤的计策。
计策很简单。
约寇阳天、马驷去风味楼吃饭,刘太公命人在饭菜中下毒。
沈鲤故意暴露真正的意图是杀寇阳天,马驷定然纠缠住他。
身中剧毒,马驷肯定不是他的对手,逼迫李玄芝现身保护寇阳天。
彼时,莲姨再出现,看似是要杀寇阳天,实际上两人转头一块全力攻杀李玄芝。
无论怎么说,先把最难缠的李玄芝解决掉,剩下的马驷、寇阳天便都成瓮中之鳖,想怎么拿捏就能怎么拿捏。
然而,沈鲤的处境十分凶险。
一着不慎,就会被李玄芝、马驷合力打杀掉。
莲姨紧皱眉头:“绝对不行,秦教主对你极看重,你一旦死在巨陆,我无法向其交代。”
“莲姨,你持有判官令,事到如今,我给你透个底。”
她顿时妙目流转,盯着沈鲤:“你说。”
“我拍胸脯保证,李玄芝和马驷的杀力即便比肩剑仙,一时半会也杀不死我。”
“你已经没了金刚龙象身。”
“世上不止金刚龙象身一种玄妙体魄!”
莲姨起身,踱步深思,足足想了一刻钟,“你确定?”
“千真万确,绝无假话。”
“好!我同意了!话又说回来,若是不妙,无论你再有把握,也得立即退走。剩下的事,我来做。”
少年郎笑呵呵喝着凉茶:“没问题。”
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他就再去刘府登门拜访。
开门的仍然是那位管家。
请沈鲤进了家门。
低声说道。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万无一失?”
“都是刘府养了几十年的狗腿子,老爷子又对那厨子有大恩,此事没有任何道理失败。”
“好。”
其实少年郎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了。
世事往往越是安排的周详,关键时刻,越是出现变数。
拜见刘太公。
老人的精气神不是很好,仿若一夜未眠。
叫人给沈鲤端来府上最好的茶。
“老太公昨夜未曾休息吗?”
“唉,年纪大了,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哪能安心入眠呢?或许,不过几日,就得两眼一闭躺进棺材。”
沈鲤道:“刘小姐确实死的冤枉,但晚辈会为她找回公道,以告慰在天之灵。”
刘太公颤颤巍巍扶着拐杖走到他身侧,悄声问道:“你真的打的过马驷?”
沈鲤失笑:“做到这般地步了,如果打不过马驷,死的人便是晚辈,俗话说保守秘密最好的人是死人,既然晚辈已死无对证,刑部侍郎的怒火牵连不到刘家身上,顶多敲打敲打,何况,刘家亦是有一位侍郎。”
“好,老朽恭祝小郎君马到成功。”
沈鲤拱手道:“无论如何,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老太公节哀顺变。”
“嗯,老朽知道了。”
管家带着沈鲤又前往寇阳天的院子。
熟门熟路。
不等他出门迎接,少年郎混不吝的推门而进。
若是有机会,不必去风味楼,现在就刺杀了寇阳天。
寇阳天与马驷正对坐饮茶。
扭头看向已经跨门进来的沈鲤。
“呵,你是第一个闯入我房间的无礼之徒。”
“当然,寇公子在洛京往来皆是鸿儒、公子,在下区区一市井无赖,哪有什么礼数。”
寇阳天离沈鲤较远,边说着话,边半点不在意靠近。
马驷颇为警觉,即刻挡在寇阳天身前,喝问:“沈师秀,你想干什么?”
“胆小如鼠。”沈鲤讥笑,“不干什么,此行想请二位吃顿酒菜。”
又补充道。
“别多想,昨日一天一夜我查来查去,没有丝毫线索。”
沈鲤叹气,自顾自坐下。
马驷警觉的不像话,刻意坐于他和寇阳天之间。
“并非是我杀的刘燕,当然没有线索。”
寇阳天理直气壮说道。
“不错,我想明白了。”
“哦?你想明白什么了?”
“不该与你作对。”
“哈!这可不像你昨日那般威风!”寇阳天嘲笑道。
没想着化干戈为玉帛。
在寇阳天眼里,少年郎不过是凭借些许聪敏才智,搬弄是非的险恶之徒。
这种人,洛京一抓一大把,心狠毒辣,若有机会,一定置他于死地。
“我是南吴武陵人。”
“嗯,你说过。”
沈鲤为自己倒上茶:“我不清楚北隋朝中局势,但昨天有人和我说了,所以,决定向寇公子赔罪。”
马驷嗤笑:“别忘了,你还是个捉榜之人,没有官身。捅出大篓子,巨陆城官府可以将脏水泼到你身上,他们束手旁观看戏。”
寇阳天噗嗤大笑声,“谁告诉你的?”
“客栈小二。”
“哈?一个客栈小厮?”
“聪明人不会拒绝正确的消息。”
“你说得对,所以今日前来果真为了请我喝酒吃菜?”寇阳天不确定问道。
少年郎摇头,自嘲道:“严格说起来,喝酒吃菜在其次,希望寇公子能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的冒失之举。”
“不不不,哪里是冒失之举,放在洛京,敢冲我说那番话,今日你已经在刑部大牢吃死老鼠。”
寇阳天好似有一副宰相肚子,说着客气,却全是威胁。
“知道洛京那么多的世家大族,无一人敢招惹我吗?”
“因为招惹寇公子的人,连带着家族进了大牢。”
“不错,反正传承几百年的门阀世族已经没了四个,不介意顺手清理些长势茁壮的杂草,当然,他们有没有罪不重要,在我这里,已经罪大难饶。”
寇阳天炫耀道。
他父亲是陛下近前红人,作为唯一的儿子,自是有求必应。
即便寇阳天招惹上了祝家,那也无妨,祝家早就失去圣眷,之所以现今未曾动他们,仅仅还有那么丁点的用处。
沈鲤叹道:“北隋不同南吴。”
“哪里不同。”
“南吴的六部侍郎,只是大人物用来交易的棋子,北隋的侍郎,实实在在有权力。”
“不,你说错了。”寇阳天提醒道,“家父是陛下近前红人,才能在洛京这般首善之地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沈鲤恭恭敬敬问道:“说了这么多,寇公子愿不愿赏脸原谅在下?”
他闭上眼睛:“如果是在洛京,我会先把你关进刑部大牢,听你昼夜对我忏悔,然后发配边疆,等你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活着一条命来到苦寒边疆,再命人杀了你。”
“好计划。”沈鲤笑着拍手叫好。
马驷瞧着他,“你小子倒是个奇人。”
“但没有如果,此地不是洛京,这里是巨陆城。所以,寇公子原谅在下啦?”沈鲤真诚发问。
寇阳天吐出一口气,“说吧,你挑选了哪家酒楼?”
“风味楼。”
“哦?风味楼在巨陆城算得上前五的酒楼,让你破费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命要是没了,金山银山又有何用?难道可以贿赂判官、孟婆?”
“我发现,你小子不咄咄逼人,居然是个妙趣横生的趣人,既然是风味楼,那么,沈公子请带路吧。”
作为一名杀手,演技得过硬。
否则,被人看出是在虚情假意,少不了怀疑,怀疑一起,刺杀的任务便可作罢了。
沈鲤低三下四引路。
恰巧管家搀着刘太公遛弯。
看到这一幕,两人俱都怔在当场。
寇阳天哈哈大笑:“老太公,昨日是一场误会,沈公子已与我和好了。”
刘太公未曾言语,管家却道:“寇公子,请您注意,我家小姐亡了没有多久。”
“哦哦,是,不该大笑的,是我的错。”
说完,理都不理刘太公,大跨步走出刘府的高门槛。
风味楼。
满座皆是贵客。
刘太公早以沈师秀的名号定了雅间。
“风味楼中的风味,你可知道是何意思?”
寇阳天慢悠悠饮着茶水,笑问。
沈鲤答道:“好味道的意思。”
“哈!错了!错了!不是好味道,实乃二十年前,有文人偶然到此,吃过饭菜后,留下‘若论南北人情,此地风味最佳’。非是饭菜好味道,而是我大隋的风土人情,远胜南吴。随后,改为风味楼,传承至今。”
“寇公子好文采,这等小事竟然也知晓。”
寇阳天畅快大笑道:“无他,到巨陆后,闲来无事翻阅地方志偶然看到了。”
“令尊为刑部侍郎又是陛下近前红人,寇公子博学多才、功名在身,将来定是父子两宰相,被世人引为一段佳话。”
“借你吉言,秘书郎之位,我志在必得。”寇阳天痛快道,“巨陆城一事,与我而言,仅仅是生活中一桩可有可无的小经历罢了,就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长长见识。”
“寇公子不在乎刘燕的死?”
脱下面具的寇阳天,放浪形骸,半点不顾及沈鲤这位昨日还在指认他的“小人”。
寇阳天冷笑一声,问马驷:“马哥,洛京司马家是如何指认我的?”
马驷回道:“司马家找来人证物证,和公子对簿公堂。”
“然后呢?”
“司马家败诉,并以扰乱京城治安的名义,将状告公子的司马四郎充军。”
“我又是如何得罪司马四郎的?”
“您抢了他未过门的媳妇。”
寇阳天看向沈鲤:“你听明白了吗?”
“尚有一点小事不明。”
“尽管说来。”
“这里是巨陆城,难道刑部侍郎的手可以伸到巨陆吗?”
寇阳天笑吟吟问道:“知州问过我后,还向我保证了一件事。”
“哦?”
“他说,我可以将巨陆城当做自己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