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宗的齐桓看着沈鲤,若有所指:“你真的明白了吗?”
“心诚则灵。”沈鲤笑道。
“不错,正是心诚则灵,所谓的口含天宪、金口玉言并不需要拥有多么高超的手段,心诚则灵就够了。”
齐桓笑道:“于你而言,我是长辈,这一份道家大气运就由我给你了,给你之后,《日魂月华剑经》便只是一份剑经,再无其他玄妙之处了。当然,这桩买卖,你们星宿教依旧是不亏的,《日魂月华剑经》是江湖上为数不多接近剑道源头的剑经,等你到了二品大剑仙,皆有此物,或许会有启发,对于晋升一品天象,有莫大好处。”
沈鲤问道:“晚辈斗胆问前辈的境界。”
“一品而已。”
“前辈,都说江湖现在是大年份,为何只见一品,不见陆地神仙?”
“陆地神仙境界犹在一品之上,牵扯到方方面面,岂能是想突破就突破的。”
齐桓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三位老者:“天一宗的陆地神仙五百年前出过,那位前辈晋升此境之后,于人间游戏了一甲子,而后御剑破开天门不知所踪。”
历史典籍之中多有记载仙界的情况,描述的绘声绘色,似乎真的有人去了仙界又回到人间,然后把仙界的情况说了一遍。
“倒是如今江湖,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依旧不出一位陆地神仙,教人看不懂,颇为奇怪。”
沈鲤神色一动,说道:“有位长辈曾说,自前朝崩溃,天下一分为三,便没了陆地神仙,要想找寻如何突破进陆地神仙,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将天下收为一统,第二种就看个人的因缘际会了,只是百年以来,并无任何一人跻身陆地神仙。”
“你信命吗?”
“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
“哈哈……倒是你们小辈们常挂在嘴边的话,其实命是真实存在的,正如你是天生的金刚龙象身,命中有劫难,且是大劫难,绕是你这种机智百出之人,也在这劫难中栽了跟头,但你的命中又有贵人,给你道明了该如何去做,所以今时今日你才能站在我面前。”齐桓解释道,“只是,命常有,破开命数、自成一格之人不常有,陆地神仙就是破开自己的命格,使之贴近天心、迎合大道,天下崩溃分三国,天命都一分为三了,何谈破开自己的命格成为陆地神仙?”
齐桓笑问:“与你说这些话的人,是不是你们星宿教的掌教?”
“正是。”
“唉,说起来,我与他都是前朝遗老,甲子前曾同游东海,之后我回天一宗继承掌门之位,他则逍遥于世,还以为就此隐居,不管世事如何我自潇洒,没想到他不是闲得住的性子,成立了星宿教。”
“前辈与教主竟有这么一段前缘?”
“说是前缘,不过是年老之人仅剩的缅怀往事罢了。”
齐桓注视着沈鲤的脸庞,突然泛起疑虑,又觉得这种心思简直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不过近些年倒是有道友言及此事,天下即将大变,不仅仅是分久必合,还是跻身进陆地神仙难得的契机,说明天命已经有迹可循,不像是这几十年纷杂无章。”
“多谢前辈不吝相告。”
“些许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对了,你们星宿教是不是还要知道谁是罗天大醮的主谋?”
沈鲤和宋婉如眼睛齐齐一亮。
齐桓道:“此事十分隐秘,据我所知,这位宗室之人谋篇布局许久,且参与进来的人同样极少,成事希望极大,但不知为何陛下却知道了,尽管并不知晓谁才是幕后主使,但借此事将你们星宿教拉了进来。小郎君,我劝你不要参与这件事了,对你只有祸患没有任何的好处。”
“还请前辈告知谁才是幕后主使。”宋婉如认真一拜。
“别急,本来就是要告诉你们的,这幕后之人说起来天下共知,乃是当今北隋朝廷的大宗正。”
北隋宗室名周,大宗正周以煌是先皇的弟弟,被封为临王,女皇登基,为了稳住宗室,便将宗正一位交给了临王。
“临王……天下人都知道,临王清心寡欲,根本不参与朝廷争斗。”
“呵,此一时彼一时,以前先皇在位,临王确实没有想法参与争斗,先皇病逝之后,如今的陛下先是从宗室之中找了个小孩子登基,她临朝称制,等到时机成熟,干脆将之废黜,自己登基大宝。临王再如何的清心寡欲,也不得不站出来尝试扭转乾坤了,毕竟这北隋的天下是周家的天下,而不是那女子的天下。”
宋婉如刚要道谢,想明白一事后,刹那间脸色剧变,她试探问道:“前辈,除了临王,还有谁参与进来了?”
“一位宰执,两位尚书,更别提为了此事能成汇聚洛京城的高人了。”齐桓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站在门外的蓝花、蓝瓣姐妹听到此处,眼神开始躲闪,不禁离大堂更远些。
宋婉如这才明白这场罗天大醮的全貌。
罗天大醮举办之时,就是爆发大战的时候。
“前辈也是局中人?”
“不错,除了我,坐镇洛京城的武夫也参与进来了,共有两位一品大宗师。”齐桓笑道。
沈鲤无奈苦笑。
齐桓丝毫不在意两人是星宿教中人,已经算是敌对了,他伸手招了招,犹如从天边招来了一缕清风,轻轻拍打了下沈鲤的肩膀:“好了,这份道家大气运你收好,该允许我道家南下传教了吧?”
沈鲤长舒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千万斤重担。
三家大气运迅速融合为一,他能真实察觉到自己的命格重新续上了,而且强壮有力,寿元极其充足,本来隐藏的金刚龙象身与丈六金身合二为一,有此可见识到金刚龙象身的不凡,丈六金身竟是主动伏低做小,愿意给其做嫁衣裳。
他也搞不明白,眼下的金刚龙象身是不是多了变化,只知道,陆地神仙境之下,已然畅行无阻。
既然得到了好处,便该履行承诺。
“我,沈鲤,允许道家南下传道,佛家不许阻挠。”
一字一句、严肃郑重。
齐桓仰望着天空,倏地,展颜欢笑:“如此一来,南吴就不是他佛家的禁脔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到了翻篇之际。”
“你们就当是老前辈的唠叨吧,洛京城的水,不是现在的你们可以插手进来的,将这个消息教给你们星宿教,就此离开吧。”
滑落,齐桓像是一抹墨汁,飘淡无踪。
其余三位老者说道:“二位,宗主已经走了。”
沈鲤尚在体悟金刚龙象身,听到话语,牵起宋婉如的手,离开天景观。
蓝花、蓝瓣两姐妹追上,说道:“师傅让我转告你们一句话。”
“但说无妨。”
“星宿教既然参与进来了,这般重大之事,你们教主肯定已经悄悄蛰伏在洛京城,到了针锋相对那一刻,以你们的实力是插不上手的,不如听宗主的话,赶紧离开,或许保住性命,对了,师傅还说,往南走,不要往北。”
“好。”
宋婉如欲言又止,沈鲤答应下来。
到了这座小山的山脚下,她轻声道:“或许谢姐姐已经在来洛京城的路上了。”
“嗯,我明白,这等重要的事,她不会缺席的,秦姐姐也不会缺席。”
“我们真的要走吗?”
“先将消息带回去。”
举办罗天大醮的前一天,沈鲤见到了风尘仆仆的谢令姜。
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后,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好了?”
少年郎重重抱着她:“姐姐,不仅好了,我也成了三品朝露境,离二品司命,相距不远。”
“哈哈……你本来便底蕴浓厚,又加上儒释道三家的大气运,修行一途上理当勇猛精进,毫无门槛,现在江湖上的那些天骄和你一比,相形见绌。”
“你也突破进了二品司命?”
谢令姜叹了口气:“险之又险,命差点搭在草原,若非运气好,只怕是回不来了。”
“我就知道姐姐能逢凶化吉。”
“是啦,我之所以一到洛京城就赶紧见你,是带给你教主的命令。”
“啊?”
“你和宋婉如两人不必参加此事,走吧,接下来的洛京城不是你们可以轻易插手的。”
沈鲤看了眼宋婉如,问道:“你呢?”
“我没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们有两位一品大宗师,我们这一边却有四位。”
“四位?”
“教主、张独夫、赵汝愚以及铜雀台的另一位一品大高手。”
听到张独夫的名字,沈鲤问道:“张前辈也来了?”
“听教主说,张独夫离开卧霞寺后,被他拦下了,之后拽着他一路到北隋洛京城。”
“好,我和宋姐姐听令。”
“嗯,趁着如今的城门没关,快走,往南走,北方即将大战。”
“好。”
沈鲤和宋婉如快马加鞭,扭头看着堪称当世第一的高大城墙,“宋姐姐,此行过后,我们便得了真真正正的逍遥自在。”
“与你在一起,我便已经逍遥自在了。”她笑靥如花。
……
南海。
沈鲤再一次收到有关洛京城罗天大醮的消息,已经是在一年后了。
身怀六甲的宋婉如坐在他身侧,看着谢令姜写的信。
“临王败了,女皇谁也没杀,让天一宗宗主和原本坐镇洛京城的一品武夫戴罪立功。”
“草原王庭南下,北隋禁军尽出。”
“想象中的草原王庭并没有摧枯拉朽,北隋军中涌现出了一批能征善战的将领,率军在代城之外,大破敌军,草原王庭尽皆胆寒。”
“南吴、西蜀两国的江湖高手,听闻异族入侵,北上抗敌。”
“草原败相已显。”
信的末尾,是关于沈鲤的身世。
宋婉如看后,神色复杂的注视着以一年时间便成为一品天象大剑仙的沈鲤,“相公,我们已经是逍遥之人。”
“是啊,已经是逍遥之人。”
微小的剑气撕碎了纸张,沈鲤抚摸着宋婉如的孕肚,“天地之大,你们就是我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