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宜的一句话,就让顾筱琅的眼泪决了堤。
以她的聪明才智,自然是明白此事为何会走到今日这地步的,奈何她就是想找个借口,在杜景宜这里撒撒气罢了。
毕竟自来了随安城,入了这将军府以后,她左也是忍,右也是忍的,已经到了快忍不下去的地步了。
干脆,也就不忍了。
“我只是想离少虞表哥近一些,时不时的能看到他就行了,这样也不对吗?祖母要我回金陵城,还告诉我母亲,回去后就重新找媒婆上门,说我的亲事不能再拖了……”
“这……你们都是明白人,何必个个都要在我面前装糊涂呢?”
她哭的伤心,而对面站着的杜景宜却很淡定。
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只怕还以为是杜景宜在欺负她呢。
见她哭的厉害,杜景宜将自己的帕子也递了过去,一开始顾筱琅还不乐意接下,但最后眼见自己的帕子都已经浸湿了,只能接过去。
而帕子上淡淡的香味与少虞表哥衣服上的熏香是一个味道,闻到这个,她的眼泪更是越来越多。
最后,嘟囔着嘴,红着眼眶就对杜景宜说道。
“你故意的!”
“对!”
杜景宜倒是也不惯着,径直就说道,且不仅仅是如此,还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裙就对着顾筱琅说道。
“人人都说你是顾家唯一的孩子,又是女儿家,所以个个都要宠着让着疼着,即便是外祖母将你教养的极好,可你实际上也还是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奶娃娃。”
“你!你才是奶娃娃呢!我也就比你小上几个月罢了。”
“对,论年纪你只是比我小上几个月,可若是论心智,你觉得你只是比我小上几个月吗?”
杜景宜的话,让顾筱琅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说。
反而是杜景宜,倒是一点都不顾及情面的对着顾筱琅就直言说道。
“顾家满门忠烈,为国捐躯,你身为家里头唯一的女儿,既不会想着快些长大起来以一己本事为家族为长辈担些风雨,也不会想着以自身为饵,寻觅一门靠谱的亲事,能让顾家在风雨里也有所依靠,整日里为着你那一点女儿家的小心思,外祖母和几位舅母们是把你的亲事左也推脱,右也推脱的。”
“你当外头人都是傻子吗?你以为顾家如今还有什么权柄值得别人去高攀的吗?亦或者说你顾家小姐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去高攀的吗?”
杜景宜的话说的又狠又利,直接就把顾筱琅和顾家如今的局势破开了摊在她面前。
而真相本来就是血淋淋又**裸的,即便是她心中早已知道,可她就是不愿意面对。
“谁说我没有打算过!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就能与少虞表哥在一起了,如此既圆了我的心意,也挽救了顾家的局势,都是你的错!”
顾筱琅嘶喊着,终于将内心憋闷了好几月的话给说出了口。
骊珠因为学了武,耳力也要好些,所以愤愤不满的就想往前面冲,结果却被樱桃给拦下来。
她有预感,自家少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呢,所以她拉着骊珠,不让她去破坏。
而在不远处,顾老夫人和三舅母,四舅母,并商霁和邢昭也都站着,借由院子里的假山挡住了二人的视线,可实则她们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三舅母心疼女儿被骂,想要去帮腔两句,可四舅母却拉着她,表情十分严肃。
顾老夫人一个眼神扫射过来,那三舅母自也不敢动弹,只能乖乖的听着。
“顾家倒是把你给养娇了,什么都是要以你心意出发,你喜欢将军,就要嫁给他,你不喜欢颜家三郎,我们就要拒了帖子,你以为四海之内皆是三舅母吗?人人都要宠着你,顺着你?”
几句话,把顾筱琅这个自小精贵着养大的孩子给打击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只会瞪着个眼睛哭泣泣,那里头充满了哀怨,怀疑和难堪。
杜景宜见要的效果达到了,也就不追着打了,反而走起了怀柔政策,便对着顾筱琅说道。
“琅表妹刚刚也说了,你只比我小几个月,所以外祖母和三舅母要给你议亲也是应当应分的,还是说你要一辈子守着她们,让她们为你挡风遮雨?若有一日,她们都不在了,你告诉我,顾家的门楣谁来撑?你吗?还是你那倔强而又执念的少女情谊呢?”
杜景宜的话,每一句都像是重拳落在了顾筱琅的心中。
她曾以为的那个安稳,实则才是最摇摇欲坠的。
外祖母年事已高,家中也没有其他儿郎在了,只有三个伯母婶娘和她母亲在,本就成不了什么大事,且家中的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她们也都不在了呢?
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顾家,到时候还哪儿还有什么顾家啊?
想到这里,顾筱琅的眼中又多了些自责和羞愧难当。
她自小得顾老夫人的教养,本该是个懂礼节又知进退,甚至还能为家族周旋之人。
奈何一朝丧父又丧兄的,一下子被迫成为了家中唯一的慰藉,所有人疼惜她,照顾她,久而久之的她也成了习惯。
所以表面上看着还是如世家女子般的教养,可实则却养得经不起摔打,一点点不如意就责怪这个,不满那个的,却从未以家族和亲人的利益出发想过。
如今的顾家,如今的她,还是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情况吗?
她从前所建立起来的一切自信,就这么被被表嫂杜景宜给揭穿了,她顿时也觉得自己好似顾家的累赘一般,一直在无理取闹的,还要让家里人都为她着想。
想着想着,便跌坐在了廊下,仿佛受到了偌大的打击一般。
杜景宜护着肚子往后退了半步,看着顾筱琅如此表现,也就没有再咄咄逼人了。
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三年前,国公爷和韦夫人上门找我杜家议亲的时候,我才刚及笄,以我杜家的富贵,不说要嫁多大的门户,但寻个平交人家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是再舒坦不过的,但国公府以强凌弱,我为了护家人周全,也只能硬着头皮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