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这些话,不只是在点着王爷您,更是堂堂的阳谋!!”

深夜的汉城中,依旧有火光汹涌的闪现。朱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灯火,耳中能不时的传来,明军狰狞且狂野的笑声。

城内的火光,映亮了朱棣半张阴冷的脸,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冷峻的雕像,周身冰冷。

他身后,穿着一身普通士兵战袄的道衍和尚,正低头撕咬着什么,满手的汤汁,同时那颗光头,也被外面的光映得格外发亮。

“高丽狗肉真是不错!”姚广孝丢了手里的骨头,随意用袖子擦擦嘴,笑道,“提心吊胆这么多天,总算吃了一顿可口的!”

朱棣带军出征,这位谋士黑衣僧,居然乔装打扮藏身朱棣的军营之中,谁都没有发现。

“你说他是阳谋?”朱棣回身,靠着窗户,开口说道,“什么阳谋?”

“皇太孙以储君之尊,又有灭国之战的赫赫武功,对王爷您敲打告诫,就是阳谋!”

“于番邦高丽地,分封藩王,行汉武帝推恩令一般的手段,拆分化解各藩王的势力,就是阳谋!”

说着,姚广孝微微一笑,“王爷家中几位小王爷也年纪渐长了,若一旦皇太孙说动了老皇爷,行分封之事,几个小王爷也不能再呆在王爷身边了。说不定,给分封到那个穷乡僻壤去!”

分封,不但是分封诸位皇子亲王,而且也还要分封皇子亲王们的儿子。

“他敢!”朱棣勃然大怒,低声咆哮。

“他有什么不敢!他现如今是皇太孙,国家储君。而如今皇帝老迈,他即位登基不过转眼之事。况且如今,他心中对王爷您的心思已经猜到了许多,今日直接了当的挑明,不让您做咬人的猛虎!”

“皇太孙的言外之意,您还听不明白吗?”

“小僧说句不中听的,现在的皇太孙,已经把您给拿捏死了。您就是他案板上面团,他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就算您暂且没有夺位的心思,想真正做个贤王,他将来能让您如愿吗?”

“既然他知道您的心思,心里就有了一根刺。换做您,您能容?”

说到此处,姚广孝起身,走到朱棣身边,阴恻恻的说道,“其实,皇太孙才是那只,想要吃人的猛虎!”

朱棣沉默,默默的转动手里的金杯,金杯上那硕大的红宝石,在灯火映照下,异常妖艳。

仰头喝干杯中酒,朱棣沉声道,“一直以来,本王都小看了他。征讨高丽数月相处下来,本王对他倒也刮目相看。”说着,忽然一笑,“本以为你这和尚是智多近妖,那小子才是真的妖,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凭借着皇太孙的身份,说话行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走一步看三步,似乎能看穿人心。本王在他这个岁数,不如他!他爹在他这个岁数,也不如他!而且,这小子有时候,还能找准别人的软肋。”

“说什么叔侄连心,说什么上阵父子兵,说什么都是一家人。有那么几次,本王都让他说心软了!”

朱棣的神情恼怒,他是一个骄傲且敏感的。这种性格的人,自尊心极强。朱允熥的告诫,只能让他害怕一时,更多的是激起了心中的反感,还有好斗之心。

还有那份,从不隐藏的不甘之心。

“征讨高丽他要用到王爷您,自然是要说些好话,放下身段,以叔侄之情拉拢您。但是现在他功勋在手,自然不用再对您客气。不但不客气,反而以君臣之礼约束王爷。”姚广孝笑道,“王爷,还记得当日臣说的话吗?无论您夺不夺,将来这位皇太孙,都必将削藩。而您,诸藩之中,最兵强马壮者,必是他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

“您,是他唯一的敌人!”姚广孝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皇太孙说要分封藩王于番邦之土,意思就是不愿意看着皇子亲王等在中原之地碍眼,要权皆操于上。”

“其日后的目地,他一旦登上九五之位,昔日老爷子所有的封赏都会收回,然后把藩王们都远远打发出去。”

“诸王之中,秦晋二王是他的亲叔叔,自然站在他这一头。而其他藩王中,以王爷您,身份战功最为显赫。拿您开刀,事半功倍!”

朱棣不置可否,开口道,“你说这些,本王都明白。莫说本王本就有这样的心思,即便没有,凭以往本王对他颇为桀骜的作为,他登基之后,也不可能放过本王!”

“你知道,本王一向自负,自认百折不挠心智坚毅之人。可是实不相瞒,现在本王心中,颇有些踌躇不定。不是本王怕了,而是那小儿,已在暗中,给本王布下了一张网。”

姚广孝晒然一笑,“王爷,所担心的,臣明白,亦能看透。”说着,挠挠光头,“如今皇太孙,布了一个局。燕藩孤悬北平,身前有深入辽东的辽王,日后还有侧翼,沈王就藩的锦州,这两个藩王,就把王爷您给钳住了!”

“远些,还有即将恢复的铁岭卫,可以囤积大军和粮草的平壤。毗邻辽东海岸的树州,也在皇太孙谋划之内。只要燕藩有所异动,他们就能合围而来。届时都不要中枢出兵,就能堵死王爷的路!”

“算来算去,本王成了瓮中之鳖。”朱棣冷笑,“暗中谋划了许久,被人家一招,就给封死了!”

“其实,王爷是关心则乱,在小僧看来,未必没有转机!”

朱棣眼神豁然发亮,沉吟道,“何以教我?”

“阿弥陀佛!”姚广孝唱了句佛号,面上却阴冷得骇人,“只要皇太孙死了,这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你?”朱棣大惊,勃然变色。

“古往今来,凡天资聪慧者,英年早逝不知凡几。”姚广孝微笑道,“皇太孙也是人,如今劳师远征数月,沾染风寒恶疾不治而亡,也不是什么怪事!”

“也不必让他死在辽东,他若是死在辽东,殿下您不免要吃瓜落,受无妄之灾。”

“小僧手中有一种药,源自前朝大元宫中秘方。服下去之后,与常人无异。但两三个月后,药效发作,大罗金仙都救不了!”

说着,姚广笑阴森森的笑起来,“前朝大元时候,好几个皇子亲王,就是这么被权臣太师毒死的!”

“皇太孙死了,老爷子还立谁.................?”

“秦王,晋王?那二位才智都不如殿下您,不过是身份稍长而已。”

“再说,这些年小僧奉命掌管殿下手下的谍报,于那两位藩王府中,也买通了些人。这药,给皇太孙下得,给他们也下..........”

“混账!”

突然间朱棣暴怒如虎,手中金杯砰的一声砸在姚广孝的头上。后者一个利趔趄,顿时栽倒。鲜红的血,顺着明亮的脑门,河一般涌出。

“你..........安敢如此?”朱棣双目圆瞪,“我视你为肱骨心腹,你竟然出此毒计?”

“王爷,无毒不丈夫!”姚广孝捂着伤口,依旧微笑道。

“是无度不丈夫!”朱棣低声咆哮,双眼充血,“如此阴险毒辣之事,你居然也说得出口。若依你计,本王成什么了?本王即便不是龙,也不是毒蛇!”

“王爷,您变了!”

姚广孝站起身,冷笑道,“才和皇太孙相处了多少日子,原来那个杀伐果断,对天下当仁不让的燕王哪里去了?”

“天下有德者居之,您本身就有皇者之相,天下谁能与你相争?”

“可是现在,你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婆妈?如此迟疑?难道,我们数年之功,都要前功尽弃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您既已谋划数年,若半途而废。我等这些追随您的臣子们,怎么办?”

“若您不争,焉知手下没有人翌日会告发您当年的不臣之心?”

“届时,您是俯首就戮,还是徒劳挣扎?”

“本王从未变!”朱棣攥紧手中金杯,沉声道,“本王更从没怀疑过!从本王就藩北平,执掌辽东兵马大权的那天,本王就知道,将来和自家人反目,是本王的命!”

“在大哥故去,老爷子另立储君之后,本王就知道,未来的皇帝,绝不会允许本王在北平做大!”

“但是,那江山本王若想要,自会真刀真枪去夺过来!即便做乱臣贼子,也要做一个磊落的逆臣。本王宁可死,也不做你说的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咔嚓,嘴里说着,朱棣手中用力。镶嵌着宝石的金杯,竟然被他生生攥扁。随着他手上用力,金杯又变成了一团。

“王爷...........”姚广孝重重叹息,“妇人之仁!”

“大丈夫有可为,更有所不可为!”朱棣扔掉手中一团,转身看着窗外火光,“我宁愿叫天下人恨我,厌我,怕我,畏我。但不能,让人唾弃我!更不能,让天下人,后世人,耻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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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已经纠错了,怎么还有错别字?

是不是我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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