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初实在没有想到,年轻之时站在被天下读书人视为圣地的孔丘之上,肆意嘲笑文人骚客,何其潇洒风流的老头,竟然也有如此伤春悲秋的一面,心中也不禁感慨岁月无情催人老。不过方才听老道士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愚公对于墨家而言竟然如此重要,徐叔叔回到宗门时想必也因此受到不少非议,将来如有机会,一定要将宝刀归还。
楚狂声只是小小感叹了一会,便恢复到了先前那种为老不尊的状态,他伸手拍了拍后颈,笑问道:“方才说道哪了?”
张月初便答:“讲到杀气。”
老道士双手一拍,点头道:“对,讲到你人有杀气,刀没杀气这个问题。之前与你交手,我也感受到了,愚公刀上有些不属于你的气息,想必是那个徐陆芝的刀客留下的,为的是帮你蕴养气息攀升境界。实话说,这种方式对于你这样的新刀客而言确实是最为直接且有效的手段。但用这种方式即便养出一个陆地神仙,但凡遇到真正的高手,就成了外强中干的废人。你要记住,对握刀之人而言,武道境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拔刀可杀一切的势。”
老道士继续说道:“不过这事目前不着急,先前你起手那一刀气势不错,应该走的时候所谓蓄意养气的武道数路。老实讲,你的确很聪明,知道自己半路出家,所以自身所用的气机都是从别人那‘偷’来的。但‘偷’来的东西总归不是你自己领悟出来的,所以运用起来就更为吃力。所以眼下对于你而言,最为重要则是要学会怎么让气机能够在身体内流转,达到融会贯通的效果。不然你即便境界再高,气机再雄厚,与人交手也与一般的武夫无异,没有气机相辅的招式,即便砍中了他人,也伤不了他人分毫。”
张月初点点头:“的确,我自己也有这般感受。但是气机这东西,大家也都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别人也很难指导如何流转、运用。我也确实不知该如何领悟。”
老道士招了招手,说了句“你过来”,将张月初领到的离两人不远的水潭旁。水潭约莫一丈深,清澈见底,潭中无鱼,底下可以看见一些枯枝烂木。而潭面上除了漂浮着些许的枯叶,还有一排浮木从水潭一侧接连至另一侧,浮木大小不一,位置杂乱无章,仅仅用了一根细长丝线串连,使得浮木勉强称得上一座浮木桥,只是这个勉强实在是有些太过勉强了。
楚狂声对着张月初说:“接下来,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完,楚狂声便踏出一只脚,踩在了离岸边最近的一块浮木上,紧接着另一只脚也跨出,踩在了下一块浮木上,然后整个人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就这样踩在一块接连一块的浮木上,毫无停顿地走到了水潭的另一侧。而站在原地没动一下的张月初,早就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先不说老道士是如何只用两块浮木便能站于潭上不坠入谭中,光是老道士走完整个水潭竟然没有一块浮木溅起一丝涟漪就足够让张月初匪夷所思了。张月初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常识还是知道的,就算是乘船过河,只要人脚一迈踩在船上,船即便再过厚实也会有丝毫的晃动。再仔细一看,的确是丝线串连浮木,而不是石板,自己并没有看错,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老道士站在水潭一侧不以为然,喊道:“愣着干嘛呢,你也试试。”
张月初伸出右手食指,点着自己:“我?”
老道士:“这里就我们俩,不是你还能是谁?赶紧试试,怕什么,大不了掉水里,顶多湿一身衣裳,武当山上干净的道袍有的是,所以别怕,大胆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张月初吞了口口水,倒不是害怕,只是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别说试一次了,试一百次一千次也难逃坠入水潭的结局,心里实在没底。但老道士都这么说了,自己要是不尝试一番,好像确实有些丢人现眼。于是他便走到水潭边,低头看了看浮木,又抬起头瞧了瞧对岸老道,满脸苦涩:“真的要试试吗?我觉得好像……不太行。”
对岸的老道士本就是爽快性子,看着张月初有些犹犹豫豫,便有些不耐烦:“废什么话,快点快点。你再不快点,老子……呸!贫道我可没兴致教了!”
张月初没辙,心说横竖都是一死,早死早超生,便学着老道方才的样子,一脚跨出踩在浮木上,结果人心里实在没有谱,就觉得迈出去的那只脚,脚底一空,“噗通”一声,整个人顺势就掉进了水潭里,溅起的水花打湿岸边的草地。对岸的老道士实在是有些没心没肺,看到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