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待秦娴回答,便热情地引着秦娴来到香炉前,递上三支香,一脸希冀道:“来,插上,插上,长击重叩三匝,就是我道门的人了。”
秦娴此时一头雾水,连日来拜访了许多家,如此热情又迫切地想要收他入门的却还是头一遭,重要的是,没有什么试题,也没有测什么根骨!
不过秦娴还是有些忐忑,便开口问道:“这上香便是考验?”
“你说是就是啦,来来,快插进来。”男子敷衍着说道,还将三支紫香塞到他的手中,拉着秦娴的手就要插到香炉中。
一阵寒流趁着身后门缝吹了进来,吹得香炉里的香灰扬起,秦娴被呛得直咳嗽,也幸好有这些烟灰让秦娴想起了他寻访各派的最重要目的——修行。
秦娴挣脱男子的手,握着紫香抱拳道:“敢问贵派可教修行?”
“教!怎么不教!快来上香!”男子想也不想着急道。
见秦娴不动,又是急上心头,拉着秦娴赶紧上香拜完了事,好回去交差。
秦娴抬手挡住,说道:“不急。”
因为他突然想起,最近看的千目山出的《世间》一书,提及道门,道门而今分为九门,每一门都有各自门号,似乎没有直接唤作道门的,便问道:“不知贵派是九大道门哪一派?”
男子被秦娴问得一愣,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眼秦娴,似有些意外:“你还知道九大道门?你不是这祖洲之人?”
秦娴道:“书上看的,是祖洲人。”
男子眼珠一转,嘿嘿笑道:“是祖洲的就行,我门不就那个道门,最有名的那个,第七还是第八来着,先上香,随后告诉你。”
第七还是第八?
秦娴此时脑中闪过书中关于道门的记载,道门之变后,分为九门:
第一道门——元州风雨山,上清聚玄
第二道门——鄞州罗浮山,箓全十方院
第三道门——生州东溪山,清微瑶台
第四道门——生州长春山,天士府
第五道门——元州黄金山,神霄金液宗
第六道门——鄞州雷庭山,太一道
第七道门——生州云梦山,飞星祠
第八道门——玄州左右山,白云宫
第九道门——玄州左右山,三老庙
这第七飞星祠与第八白云宫都不在一个地界,如何含糊其辞,不由有些心下生疑,脚下生根,认真问道:“敢问前辈,那到底是第七还是第八?”
“第八!第八行了吧,快上香!”男子不耐烦催促道。
秦娴心头一喜,因为白云宫虽是第八道门,但是据书中所说,这道门当世第一人,便是白云宫掌门真人贾伺道,能拜进白云宫也是十分不错,自己只要日后勤修苦练,定能早日诛杀猴妖。
打定主意,便上前一步,插入三支紫香,然后俯身跪地,按照男子所说,长击重叩三匝。
男子呦吼一声,蹦起老高,兴奋不已。
欢喜地眼角的褶皱如同翻过的地艮,双手抓住秦娴肩膀将其扶起,开心道:“任务完成,师弟啊,还不知道你名字,来,说一下,我且写上,回头,新人奖,我分你五十文。”
说着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又从袖子中摸出一只断笔,笔头有些干了,便又放入口中舔了舔。
秦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怎么不说话?叫什么名字?”男子疑惑道。
秦娴望向半掩的门扉,心下奇怪这一次怎么没有人来传信,自己也没有被扫地出门,难道是先生放过自己了?还是说白云宫强大到先生无法影响。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自己终于可以修行了,也是有些开心。
男子见秦娴不答话,而是望着门口,问道:“怎么,还有朋友要来?一起啊!”
秦娴摇头。
“秦娴,娴静的娴。”
男子拿着笔在黄纸上写下秦,顿了顿又写了个“闲”字。
“不是这个。”秦娴指着男子写错的字。
男子故作疑虑,“不是这个?我记得闲静,就是这个啊!”
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实在想不来,便也不装了,索性把笔递给秦娴让他自己写。
秦娴只好自己写上名字。
完事,男子将纸笔一齐揣入怀中。
“好了,齐活,自我介绍一下,我门业务能力最强,同时也是最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弟子,恭喜!”男子拍了拍胸膛,一脸得意道。
见秦娴没有反应,男子有些诧异,问道:“瞅你的样子不像是不懂礼貌的人,别人介绍完,你不该说点什么?”
秦娴心想你说名字了吗?不过对方既然夸了他,还恭喜于他,确实该感谢一道。
“谢谢,同喜,同喜!”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姓恭名喜!”男子黑着脸道。
秦娴:“……”
————
夕阳柔柔地照下来,在地上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走出石头城,秦娴今日觉得脚下都轻快了许多,毕竟连日的奔波,如今终于拜入一门,还是赫赫有名的白云宫。
只不过有一点他还有些不解,像白云宫这种修行宗门很缺钱么?怎么师兄穿的衣服比他这个村户还要破旧。
秦娴很直,所以他那会直接问了。
当时恭喜师兄神色有些怪异,这样说道:“钱财身外之物,一心求道,要那么新的衣服做什么,安贫!才能乐道。”最后几个字是哭丧着脸咬牙说出来的。
秦娴想来也是,书上说道门是不敛财务的,所以不疑有他。
“师兄说,师傅安排的基本完成了,但还要再转转看能不能多招几个,让我先回去等信儿,但是没说具体要等几日。”暮色里,秦娴沉吟道。
话音刚落,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秦娴忙侧身让开道路。
如今这祖洲不比以前,车水马龙,华盖云撵多不胜数,说话行事也要小心一些,难免惹了麻烦。
不多会儿,一辆马车就出现在路的那头,宝蓝色的车身上缀着一枚玉牌,牌上写着——宋!
若是以前秦娴必不认得,但如今,对世间事有所涉猎,他知道这是汶山宋家大院的马车。
要说世间最大的商行,一定是连云行栈,但要说世间最有钱的势力,那必定是汶山宋家。
这玉上的纹样,他以前见过,正是他从宋钱处得来送与安安的那枚!
突然他觉得倒是有些巧合,莫七迦随便起的“宋钱”,如今看来,倒有可能还真的撞对了。
心思百转,想到莫七迦和宋钱,还有安安,祖洲大变之后,也有些日子不见了,安安没有消息,倒是莫七迦宋钱偶尔来看过自己几次,说是怕自己没有从伤痛中走出来,怕打搅了他。
可是每次来两人都是一起,如果少了谁,另一个便如坐针毡,匆匆离去,也不知在搞什么。
就在秦娴回忆这个时候,马车已经距离秦娴不过丈许。
突然右侧草丛蹿出一道人影,直奔马车而去。
眼看就要撞上,秦娴来不及多想,救人要紧,脚下生风,上前一步扑过去,事发突然来不及用上禹步,不过话说回来年轻道人说过,如今祖洲天已不同,道法什么的早已无用,但自己的禹步好像不受影响,在秦娴看来,或许是禹步不属于道法,亦或是自己压根还未入门修行的缘故。
一把揽过人影,入手温润,是个姑娘。
不过他救人心切,并未胡思乱想,接着两人一齐摔入草丛之中。
车夫只是冷冷扫视了一眼二人,并未停歇,扬长而去。
女子一把推开秦娴,翻起身来,望着远处已经走远的马车,气得跺了跺脚,反过头来,指着秦娴鼻子骂道:“哪里来的小子,坏我好事!”
秦娴被骂得摸不着头脑,便道:“姑娘你就要被马车撞伤,怎能算是好事?”
“你!”女子似乎被气得够呛,指着秦娴说不出话来。
他好不容易花重金得知今日宋家二爷会路过此处,还没有护卫,如此良机他等了三个月了,本想借此机会投入宋家,徐徐图之,怎料,大好机会竟被这土小子坏了好事,下次不知又是何时。
随即一甩手,又看了看早已消失不见的马车。
想到此处,女子以手捂胸,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随后低头恶狠狠地对着秦娴道:“要不是如今祖洲有禁制,我一定把你剁了喂阿喵!”
就这样,某个计谋已久却出师不利的倒霉小妖怪,就因为秦娴而错失了良机。
不过多年后两人再谈起,女子方知今日秦娴是确实真个救了她,若是让她成功,便不会有日后的妖圣了。
这都是后话。
草丛里的秦娴翻身走出来,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又望着女子离开的方向,一脸无奈地道:“如今这祖洲真是来了许多怪人,还有一心求死的。”
被女子这出插曲一耽搁,秦娴回到橘林已经是月上梢头。
如今秦娴住在自家橘林,简单的搭了个茅屋,以前的院子被献远山要回去了,本就不是他的,所以还了就还了。
只是卖花里村民,不,祖洲村民,越发不待见秦娴了,说他是白眼狼,不孝子,杀人凶手什么的,罪状足足十几条,更甚的还用他来夜止小儿哭,搞得小孩子见了自己远远就哭着跑开了。
对此,秦娴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们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自己的确曾侍母不孝,手刃恩人,杀人凶手,每念及此,他都会在母亲坟前坐坐,和母亲聊聊天,便会缓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