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娴的手不由自主地扣紧衣襟。

“先生何出此言?”

“根骨差,不代表就不能修行,只是慢一些,但是如今世道乱了起来,等不了那么许久,所以得想些别的手段,将你抬到半山腰,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张鉴道。

“什么办法?”

张鉴一笑,没有回答。

只是他的眼中有很深的情绪。

有点悲伤,有点留恋,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是希望?

秦娴心中一抖,“先生,为何不自己去做?”

“你知道我让你干什么?”张鉴有些意外道。

秦娴摇头:“不知,但先生给我感觉,像是要撒手不管。”

张鉴的手在衣袖中握紧,“我也想自己去做,可是……我要死了……秦娴。”

秦娴瞳孔几乎缩成一个针孔。

张鉴将秦娴带到书柜前,推开书柜,突然一阵温暖如春的感觉袭来,还伴随着洋溢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有一只白玉瓶放在里面,瓶里插着一枝桂花,上面挂着一个红色如火的镯子,香气便是从此而来。

秦娴的睫毛微微一颤。

张鉴摘下镯子,递给秦娴,“戴上,你就知道了所有,不可以有除你之外的人知道。”

秦娴点头。

慢慢将手镯戴在右手,突然红光一闪,手镯化为两道流光,一道涌入秦娴脑海,一道进去秦娴体内开始游走,最终停留在秦娴手腕处化为一道红色印记。

那道冲入秦娴脑海的流光,始一进入,就让秦娴觉得头昏脑涨,感觉快要炸开,就在快撑不住的时候,流光化为星星点点,融入他的神魂。

很多内容,足以让他震惊。

他知道了飞升的真意,世间的秘辛。

同时还有,先生为什么说他快死了。

镯子,是一枚钥匙,连着神魂,除非死了,或者找到下一个执匙用秘法传度,但此刻先生知道秘辛却剥离出了镯子,那此刻的先生神魂一定受损。

“为什么?”秦娴问。

张鉴知道秦娴问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强行剥离镯子。

“好早之前了,因为我不想守着,我想出去看看。”

“戴上镯子就出不去吗?”

张鉴点头,“你后悔了?”

秦娴摇头,“我只想完成母亲遗愿,当个先生。”

张鉴笑了笑:“所以,你最合适,不是吗?”

秦娴想了想确实如此。

“那先生为何那么早脱了镯子?”言下之意,要是遇不到自己怎么办?

张鉴突然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惬意地舒展开四肢,用最舒服的姿势。

“我很自信,不,现在看来那是自负,我以为我可以飞升,还能找到一个愿意接手的人,可是,神魂受损,飞升无望,不过,幸好,我遇到了你,两件事,有一件,我做成了,我不是很失败,对不对?”

秦娴皱着眉,“先生,这个姿势不好看。”

张鉴坐起,“这才接手,就训起自家先生,唉。”

秦娴道:“只是却是不雅观,没有不尊敬您。”

“我知道,别太较真。”顿了顿,说道:“说回正事,记得去趟西漠,找到另一枚钥匙和执匙,保护好他,我隐隐感觉,似乎有人知道了些什么。”

秦娴答应。

“孝字简合适的时候会自行进入你体内,至于怎么用,我都放在那枚玉玦里了,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去吧。”说完对着秦娴挥挥手。

见秦娴愁眉不展,骂道:“出去,笑起来,别丧眉搭眼的,先生我身子骨还好的很。”

秦娴施礼后转身离开。

“等等!”

他脚步一顿。

“别告诉他们。”

“嗯!”

……

半个时辰后,秦娴独自一人坐在学堂外老树下。

梁鹿笙找了过来,“今日还没练剑!”

秦娴点头,随即在梁鹿笙指点下,继续练习《六爻剑经》,如今的他已经能掌握第四剑,今日不知是不是镯子的缘故,一炷香不到,便掌握了第五剑。

梁鹿笙有些意外道:“你今日怎么突然开窍了,是不是四先生给你单独开小灶了,还是喂了什么灵丹妙药?”

秦娴摇头,“没有。”

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先生以前很自负?”

梁鹿笙冷哼一声,却没追究秦娴这话有些不敬,而是开口道:“自负?谁跟你说的?”

秦娴道:“先生自己。”

“很!自!负!”梁鹿笙一个字一个字,很慢却很重地说道,“要是我,直接上天!”

“哦?”

“道高天子闻,名动四方昭!说的就是先生!

七岁筑基,十岁开藏,十八岁便可纳灵,但是他没有突破,压制到二十八岁才压制不住,被迫入的纳灵,与此同时,成为圣人夫子像传下,一入纳灵,便击败当时赫赫有名的纳灵境老辈修行者,梨园菜叟公,之后只输过一个人,那就是高叔叔,而我知道的,是四先生放水了。

这样一个人,他凭什么不自负?”

“十八岁便可纳灵,很强?”秦娴问道。

“当然,强如陈李,夫子,亚夫子,据史料记载,纳灵也都过了二十五!除了传闻中的那个佛子,一诞生便是纳灵外,在先生之前,还没有人做到过。”

“那意思先生之后有?”秦娴听出梁鹿笙的话外之意。

“有,封狼哥哥,不过他是勉强突破,不是压制修为。”梁鹿笙得意掩饰不住,“这样的人,自负有什么问题?”

秦娴沉吟,“没有问题。”

他没想到,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先生,竟然这么强。

就在这时,莫七迦突然跑了过来,目光紧盯着秦娴,沉声道:“不好了,出事了。”

秦娴心头一紧,不知道为何,但还是示意莫七迦不要慌乱,“喘口气,慢慢说,怎么了?”

“安安跟了大剡太子当侍女。”

秦娴明显怔了一下。

莫七迦以为秦娴不信,“真的,我方才去寻恭喜,后随他一同去了谷子村,在太子府,亲眼见到的。”

秦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梁鹿笙觉得秦娴的脸看起来异常悲伤,但仅一瞬间,便又变成了平静。

她拉住莫七迦问道:“安安是谁?”

“秦哥儿的青梅竹马,她喜欢秦哥儿,但不知道秦哥儿喜不喜欢她,我想应该是喜欢的,哎呀,我要走了,秦哥儿都不见影子了。”莫七迦语速极快。

梁鹿笙眉头皱了皱,一股莫名地情绪涌上心头,直觉的心头有些堵,很不舒服,以前不曾有的感觉。

嘴上却是故作轻松道:“哦?我倒要看看,这种呆头呆脑的小气鬼,还有人看上,难不成是瞎子?”说完,脚尖一点,顺着秦娴的方向追了过去。

“哎,你等等我啊!”

……

秦娴看着以前的谷子村,如今已经是一座巨城,将众山围在其中,城门楼上,高挂着小玉京的牌子,威武霸气。

不过他可没心思停留,进城后,略微松了一口气,除了多了许多街坊和楼阁,大致的还和谷子村以前格局差不多。

可问题是,他不知道大剡太子府在哪里,只好找人问,得了方向便快步行去。

梁鹿笙吊在身后:平日慢吞吞,今日跟踩了烽火一般,就那么着急?

太子府内。

姜玺此刻坐在书案后,放下手中笔,撑了个懒腰,随即看向垂手站在书案侧边,青丝垂腰,穿着有别于其他侍女的缂丝绣裙的少女,悠悠一笑,朝她扬了扬手,“你过来。”

侍女走到灯下,疑惑的眨着眼睛。

姜玺忽然面色一寒,沉声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侍女一愣,不明所以。

姜玺深深看着她,加重了语气,其音冰冷,“不要装糊涂,你骨子里就不是甘愿做侍女的人,你说你想攀附权贵,不想再做白民,侍女难道就不是白民?”

叱奴安手心都捏出了汗,但还是装作惶恐道:“只想侍奉太子左右。”

“你既然不说实话,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你以为我是见色起意,只知风流的浪荡公子吗?收下你,不过是全了姬家两兄弟的面子罢了。”

见叱奴安不说话,姜玺冷喝,“来人!”

叱奴安慌忙跪倒在地,深深伏下头道:“太子殿下息怒,我全都说……”

“讲!”

“我想报仇!张鉴杀了我父亲,但是我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从何谈起,刚好姬家小世子说太子有意收我,便主动找上他们,想来身边伺候,然后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皆我的手,杀张鉴?”姜玺先是一笑,然后眼神骤冷,“你猜我信不信?”

叱奴安只是磕头,不再说话。

姜玺看着地上已经被磕出血,心中一动。忽见他浓眉一轩,扬声问道:“只此一事,再没有隐瞒?”

叱奴安摇头道:“没有。”

“来人!”

叱奴安怔住,他还是不信吗?

侍卫进来后,姜玺目光灼灼的盯向叱奴安,一字一句、吩咐的话语却让叱奴安松了一口气。

“带她去着大夫诊治。”

“诺!”

“谢太子殿下!”叱奴安道。

“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侍卫道。

“着程虬教授她修行。”

“诺!”

姜玺又对着叱奴安道:“报仇,向来只有自己动手,才有复仇的乐趣。”

叱奴安行礼道:“是,奴婢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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