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踏上天青顶的正路,最终走向了那天青顶的正道。然而随着行程的深入,余年轻叹这次山途上的险情比之前更加扣人心弦。有的路段,石道狭小如丝,能容纳一人而过,且外侧便是那神秘莫测的悬崖深潭,更令人心惊肉跳的是,其中一段石板路,从下往上看去,仿佛是凭空粘附在那陡峭的悬崖峭壁之上,无论左右,皆无依靠。
纵然是少年胆识过人,面临如此险峻之境,初次见到也难免心生畏惧。尤其是当他踏足于悬崖中的石级时,只见四周层峦叠嶂的群山如海啸般呼啸而来,那壮观的气象,使得这位初入天青顶的年轻人难以抑制内心的敬畏之情。
据齐南华所言,当初于此开辟山路之际,见此地山势险恶无比,无一立足之地,开凿路径难上加难。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位前辈在这利刃切割过的岩石峭壁上,运用法术创造出了一条蜿蜒回环的石阶。
在将近天青顶之时,山风骤起如狂澜,云雾升腾而起,余年顿觉全身生凉。然而当他抵达天青顶峰之时,竟意外地感受到了身上再度沾染了山外那份温煦宜人的春季气息。正如陆英朝之前所述,此地确如人间仙境般,满山秀美,瑶草碧绿,展现出一幅生机盎然之景观。
一踏入天青顶,老道士迫不及待地环视四周。眼前的门坊乃以大理石精雕细琢而成,宽广宏伟,墙体高耸入云,图饰精美绝伦,宛如腾龙驾凤,气势恢宏且壮丽。右侧所书者为:浩荡正气盈天;左侧则刻着:濯厥英灵振古今;上方更有四个大字的横批:天地清明。
门坊前矗立着两只威严肃穆的雄狮,形态逼真如生,乍看之下如同真物,仿似随时会向过往游人飞扑而来。此双怒目惊瞪四方来客,似是敞开巨口吞吐天地精华,仅是远观一眼,便足以让人心惊胆战,魂不守舍。
“果真是仙境神居,巍峨壮丽,仅此一道山门便如此气势磅礴。”余年凝视着这座宽广的山门,目光穿梭于门两侧的对联之间。又险些被镇守山门的石狮吓倒,心绪不安,轻拍胸口急忙将目光转向别处,顺着目光往门坊里瞧去,一条通向山顶的漫长玉石阶梯如巨龙盘旋于青山之上,阶梯末端便是云烟缭绕中的一片山顶,那里时时刻刻风云突变,却始终若影若现地透射出光芒闪烁,弥漫着浓郁的灵气。
无愧为仙门大派,其气象万千,浩渺无边,宛如身临驾驭天地之巅的奇境。
余年热血沸腾,难以自抑,若能投身于这般仙岳门派,必将叱咤风云,或许在未来,亦有可能成为驾驭飞剑、斩妖除魔的仙门英雄。
少女亦为眼前的壮观景色所震慑,她虽初次踏足天青顶,之前仅闻四方山其乃三门之一,却不知这三门究竟何等威势,今番亲临,果真是壮丽无比,仅是一道山门便如此气势磅礴,那主殿所在之处岂非更加巍峨雄壮呢?
她瞥了一眼身旁激动不已的余年,不像他那样直接夸张地表达心中的震惊,只是悄然咽下一口唾沫,沉默不语,显得颇为拘谨。这与她平日里活泼好动的性格截然不同。
唯有那老道士,来到山门前轻轻抚摸着玉石所铸的山门,目光在每一处细节游走,接着又轻触镇守山门的石狮头部,目光转向台阶远处,似乎渴望穿透这漫长的步道,一窥尽头。未待陆英朝做任何提醒便已率先踏入通往四方山仙门的台阶。
余年见状,紧随其后。杨晴徐徐跟进。
陆英朝见状,疾步追上,这天青顶大殿的三千台阶尚藏诸多禁制,若贸然进入,必定会遭护山大阵反弹。
然而老道士与余年等人毫不理会,自顾自地在前方行进。
齐南华追上陆英朝,低声说道:“那位前辈既喊师伯为师兄,能有如此高的辈分,自然无需担心。”
陆英朝回头望了齐南华一眼,心中纠结。
先不说余年和杨晴二人,仅老道士一人便不能让他贸然冒险,尽管老道士确系四方山流落在外的弟子,且已多年未归,不知是否知晓有护山大阵之压迫,若因此受挫,恐我等还需背上招待不周之罪。
陆英朝决定阻止老道士等人冒险,但尚未开口,便见老道士攀登至某段台阶后便止步,余年和杨晴正疑惑之际,老道士手结一道法印,口中低喃一串深奥的咒语,顷刻间,三人体前的空气中泛起一股涟漪,宛如轻纱揭开的一处缺口,缺口周围波纹涌动,闪耀着真实霞光。
缺口之内的景色与外界并无二致,仿佛在他们面前设立了一道透明屏障,只不过在老道士咒语念毕之后,这道屏障为之打开一处缺口,供他们通过。
玉石台阶三千级,一步一行一生辉。
踏上这条通往四方山仙门的台阶,余年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仙门,巍峨延绵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头,尽头的霞光和云雾却透露着与凡间别往的气象。
哪怕是这玉石台阶两旁,种植的树木巍峨参天,碧绿生辉,林间有飞鸟共舞,呦呦鹿鸣,飞禽走兽,奇花异草,肉眼可见的薄雾散发出清冷的气息,浸入行人的肌肤,冰凉却又醒神,深吸一口气,头脑清明,四肢有力,神清气爽。
“这山林似乎也不平凡。”杨晴感受到林间的气息,冷不丁说了一句。
陆英朝立刻回应:“此处山脉间蕴含着浓厚的灵气,这里的花草树木皆为四方山多年精心培育,受灵气滋润,亦具有一定的灵性,甚至林中的花卉与珍禽异兽亦是如此。”
“原来如此。”杨晴颔首,眼神投往林中深处,充满好奇心,一切景象在她眼中皆新奇无比。
或许是由于灵气滋养的缘故,一路行来竟全然不知疲惫。
不少弟子从建筑中御剑飞出,在天空划出道道霞光,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仙鹤齐舞,灵龟潜底,有猿猴攀附于悬崖绝壁,麋鹿飞跃山丘水涧,祥云汇聚,头上三花聚顶,剑气纵横,乾坤五气朝元。飘飘兮如仙人下凡,渺渺兮似天宫林立。云山幻海,烟雾缭绕,内外空灵,穷工极丽。好一副仙家气象。
老道士凝望着这一幕,略微呆滞,眼眸中有异样的神采闪过,随即转头望向陆英朝说道:“走吧,带我去见掌教。”
陆英朝点头道却道:“老前辈,十年前师父已然卸去掌教一职,现在掌管宗门事务的是张玄甫师兄。”
“谁都好,走吧。”老道士叹了口气回道。
到了天青顶大殿时,陆陆英朝向守候在门前的弟子解释了来意,并请求与掌教通报一声,称那位余年已经等候在大门之外
此时,四方山掌教张玄甫以及诸峰峰主皆汇聚于此。
陆英朝合手禀报:“掌教师兄,陆英朝前来复命。”
面对这位四方山最为知名的道长,少年在心中曾对其容颜做出诸多想象。虽然脑海中浮现出众多的形象,但无一例外都是高大威严、仙风道骨的老者模样。然而,当他亲眼见到这位四方山掌教之时,余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设想大相径庭,这位掌教并非想象中的衰老,反而带着儒雅的气质,脸庞上还夹杂着苍白的病态。
“嗯。”张玄甫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背后的余年身上,瞳孔骤然收缩,陷入了短暂的惊愕之中。
尚未等他开口,旁边的玄女峰女侠此刻已然双眼朦胧,她痴痴地注视着余年身旁的老道士,纵然老道士此时状似潦倒,然而那双眉眼竟是如此的熟稔,与记忆中的人毫无二致。
“净秋,果然是你!”玄女峰的那位女侠走到老道士面前,忘却了形象,一双泪眼在他面庞停留片刻,表情充满了恨意,咬牙切齿地道:“你十六年前离宗而去,此后音信全无,从此杳无音讯,怎么不死在外边!”
老道士一脸局促,尴尬笑道:“长璃师姐,久违了,如今你竟也是人老珠黄了?”
长璃狠瞪着老道士,想要伸手去扭他的耳朵,如同以前一样,可刚刚抬起手就想到两人已阔别十六年,如今他归来,实属不易,自己又怎能对他出手?如此一想,也就释然了,随便说他几句罢了。
老道士回忆起当年,其实年轻时的长璃原本容貌出众,四方山内外无数弟子暗恋她,可是十六年前的巨大变故,天道反噬,众人皆深受重伤,寿元骤减,长璃也在这场波澜中耗损了寿元,容颜苍老。
杨晴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颇为惊异,阿爹如此拘谨的一面实在罕见。
老道士与长璃这两位师姐弟还在争吵,另一边,落霞山峰主平秋见到老道士亦忍不住走上前,他与净秋出自同门,自小一起修行,对于这位师兄,他的感情可能比长璃师姐更深。
“净秋师兄归来便好。”平秋走到老道士面前,笑容满面,他与老道士分别,本以为两人或许再无相见之日,可没想到苍天有眼,今日净秋师兄终于回来了。
平秋凝视着老道士,脑中浮现出许多回忆。
他初入宗门之时,四方山正值鼎盛,门派弟子众多,势力强大,无愧为三门之一,他历经艰辛才得以跻身宗门,原以为从此平步青云,无奈身边的弟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他虽能入四方山,却仍不及同期入门的弟子。名列倒数。
夜深人静,他曾藏身落霞山一隅偷偷哭泣,却听到有人呼喝的声音,他闻声而去,发现庭院内有一人正持剑修炼,深夜风寒,可此人却身形**,仅着单衣在庭院中练剑,剑声呼啸,与他口中的喝声相互映照,任凭寒风侵袭,依旧坚韧不屈。
修炼中的净秋发现了暗处中躲藏的人,蓦然回身,长剑直指。
平秋从暗处步出,畏畏缩缩,彷徨无措。他在四方山并无知己,心中的苦闷只能独自扛起。
“我认得你,你也是刚刚入门的弟子。”净秋收剑在手,走到平秋面前,见他双目湿润,眼眶中尚残存泪痕,不由心生疑惑,“怎的如此悲痛?”
平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试剑峰大比。”
净秋闻言莞尔一笑。
平秋望着净秋,不禁想起先前似乎也曾看过他的比赛,净秋的排名也不过尔尔,便问道:“我记得你的名次也不甚佳,仅仅略高于我,你不难过吗?”
“我何以言悲?”净秋答道:“试剑峰大比所选,原本重在资质卓越之人,然并非资质稍逊者便注定废弃此生。我们皆为初入门径之辈,许多知识尚且匮乏,慢慢学习即可,学得多了,总会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何必执念于一场大比的结果?”
平秋愣了一下,他觉得净秋的话似乎颇有道理,但他不解既然净秋无谓,那么半夜在此挥剑又是为了何故?
平秋凝视着净秋的双眼,试图从中探寻出一些信息,然而净秋的眼神清澈明亮,宛如夜空朗月,不含半分虚伪。
净秋笑道:“我虽表现得不在乎,亦未言我无动于衷。我们步入仙家之门,并非希求排位之高下,而是向往更深远的道途,是高深莫测的法术,是行侠仗义的豪举,是斩妖除魔的决心,是长生之道的追求,而这一切皆需一颗不断攀登进取的心。因此,我在此习剑又有何不可?”
平秋踌躇片刻,不知如何回应。从净秋的回答来看,他有着更崇高的理想与追求,他比旁人看得更为深远,内心自有自己的方向,而非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