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云雾飘荡,日光暖意融融。
山路崎岖,雪深林密,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吹动树枝,积雪压断树木的噼噼啪啪声作响,许久才能见到一处动物在雪地留下的痕迹。
江星鹤回头看去,抱元观的山门已然隐匿在似云似雾的法阵之间,凡人到此皆心性迷蒙,不得窥其真相。
江星鹤定定日光,校对好方向后继续穿山越岭。到处是深山幽谷,人烟罕至,根本无路可行。即便是有,也全都被大雪吞没。
若是从高空俯视,可见江星鹤自离开抱元观之后,路线几乎笔直不折。
他自然不是要仅仅凭借脚力前往飞云谷,否则的话能不能赶上下一次的春令宴都不好说。
在陈道人仅留给他九天通鉴玉简和道观内的禁制令牌的情况下,江星鹤连一件能用的法器都没有,更遑论灵舟飞梭这样的飞行法器。
江星鹤必须先赶至距离抱元观最近的一处修仙坊市,在此搭乘灵舟后再多次换乘,最终才能抵达飞云谷山门——这也是陈道人去飞云谷的必经之路。
此刻的江星鹤将灵力用于脚底和腿部,身轻如燕般在密林中踏雪滑行,如履平地,其速度在身后掀起一蓬蓬的雪雾。
每当体内灵力即将耗尽时,江星鹤都会就地停下,挖个雪窟暂做休整,即便到了晚上也星夜兼程,不肯停下脚步。
大片白云浮聚在天空中,飘飘渺渺无形无迹。一朵流云突然从中间乘风破浪般冲出,留下一道界限分明的透明通道。
“父亲,你看,山中还有人哩。我们正好载他一程吧。”在这艘小小的流云飞舟上,一位看起来约莫**岁的孩童伸出娇嫩如玉的手指,侧头冲着坐在飞舟中间的高大背影说道。
“彬儿,你快些坐好……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人出没。”那高大身影虽然是责怪的语气,但是话语温柔如水,和他的体貌不大相符。
“师父,好像真的是有人在地上跑呢!”舟中另外一位青年正趴在飞舟边缘,恰好看见宁静的雪地上刮过一道“烟尘”。
“父亲……”孩童立时委屈的叫了起来,“您平常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从善如流么?”
眼见孩童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高大身影瞪了一眼刚才附和的青年,然后笑呵呵的说道:“彬儿莫急,刚才为父没有看见。”
流云在天上拐过一道弧线,轻盈如一道白色光线,向着地面上的那道雪烟疾驰而去。
那道烟尘正是在江星鹤背后浮起,他本来对飞速流云毫不在意,两人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跑,毫不相交。但是看见折返而回的飞舟,他顿时如临大敌,面色凝重。
浮云闪动之间,江星鹤便看见一艘飞舟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身前。
舟上三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皮肤如古铜般,全身上下穿束似铁匠般坦胸露背。另有一位英气过人的道童,身材修长袍服合身,眉眼间有淡淡傲气。
最后一位是四尺垂髫小童,面色白净如雪中白莲,眉目清秀天真无邪,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停驻不前的江星鹤。
江星鹤感受着三人气息,心中无比凝重。就连那小童都至少在炼气期二层,其他两人更是气如江河,看不透深浅,只觉淡淡灵压逼迫而来。
“敢问道友何事相留?”江星鹤率先施礼说道,同时暗暗扣住手中符咒,一旦事情出现丁点偏离,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祭出灵符。
三人相继回礼后,那孩童抢先在大汉之前出口说道:“大哥哥,你要去哪,用不用我们捎带一程?”声音清脆,天真烂漫。
江星鹤心中少许平静,幸好事情并未滑向深渊。如果三人真有歹意的话,就凭三人修为境界,恐怕已经在第一时间出手谋害了。
他脸上莞尔一笑,洒脱地说道:“多谢各位道友。不过我即将就要到宁北坊市了,不敢多做叨扰。”
谁知那壮汉和道童闻言哈哈大笑,剩下江星鹤和那孩童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道兄,我想你是跑偏了。按你的行进方向,宁北坊市应该在你背后……”笑了片刻后,那道童才悠悠说道,话中充满揶揄。
江星鹤如五雷轰顶般呆若木鸡,半晌之后才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副白色绢丝绣纹地图,足足盯了片刻后才恍然大悟般将其翻转过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我越走越觉不妥,处处似是而非……”
孩童听力自然不差,在灵舟内弯腰捧腹不能自已,眼角更是笑出了眼泪,让江星鹤羞愧满面。
如果现在赶去宁北坊市,安排好的时间节点将会被全部打乱,到时候肯定无法如约赴宴,那么此行不如作罢,回一封信给葛良如此而已。
想到此处,江星鹤不免有些怅然若失,没有想到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白白浪费了两天功夫不说,真的回到抱元观肯定会被卓巡监嘲笑。
那壮汉看江星鹤面色凄然,便收起嗤笑心性,指着略显拥挤的飞舟说道:“道友若不嫌弃,可以先坐上我的灵舟。我们这次路途中会经过多个坊市,到时候道友可自任离去。”
江星鹤无精打采的摆摆手说道:“多谢道友一番美意。但我此行去宁北坊市,只是为了搭乘坊市的载客灵舟。据我所知除此之外,方圆千里都不再有灵舟能供我等远行。”
孩童止住笑容,眼眸略显暗淡,忙不迭的说道:“大哥哥,你要去什么地方?不急的话我们可以先送你过去。”
江星鹤微笑着看了一眼孩童,虽然他的灵力波动比自己的要强上许多,但言语中却尽显儿童心性,仿佛只知修炼从未出过远门一般。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可能从前的自己在别人的眼中,也是透露着如此清澈的“愚蠢”。
他原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看着孩童清莹透彻的眼眸,鬼使神差地说道:“我要去飞云谷参加春令宴。”
这一句话仿佛打了三人一个措手不及,面色古怪比之刚才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