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挺嘲讽全场,火力全开。
贾亭内外,一片哗然!
你们不就是来争第二的么?
瞧这意思,孟行之诗,能够碾压全场了?
贾亭诗会中的官方代表,是学政司来的四门博士,姓赵。
博士之位,相当于现代的高级教员,也能做一个学院的院长。
赵博士这次来,除了为诗会捧场,还有着选拔教材的目的。
每三年一届的会试,会试之前的贾亭诗会之所以这样隆重,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学政司会在诗会上选诗,若是有人的诗被选入学政司的教材,无疑就是发行全国,官方白纸黑字地替他扬名。
这样的待遇和规格,让举人们趋之若鹜。
但赵博士来了,也要看今年的诗作的质量,未必就要选。
”谁说不好的,先看看自己写诗,能令人如此身临其境否!”
还有人直接道:“先观白沙堤之景,再看此诗,真如开天图画也!”
在南阳郡百花宴上,他们已经被孟行当众处刑了一次,这件事被到处宣传,在南阳郡他们已经很丢脸了,没想到到了数万里之外的长京,这件也被传的沸沸扬扬!
赵博士这样一说,举人们都生出同仇敌忾之心,文无第一,凭什么被此人压下去?
但是一说到这首诗的典故,就觉得这件事透着有趣,对这首诗的感官变得截然不同。
“你说!”
“文无第一,谅孟行也不能说什么。”
而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许仙是儒圣后人推出来的代表,虽然还没有功名,但已很有能量,就连新任的礼部尚书也是他的靠山。
“……这首诗本来就是要到今年白沙堤贾亭诗会上用的,如今拿出来,也算是应景的。”
旁边的人还在议论:
此人一首诗落下,他的热度却把全场人的风头都压了下来!
今天他与中南道各郡的几位解元一同前来,本来也未觉得一定要写诗夺得什么名次,不过是按正常程序走一下过场,免得旁人说他仗着名声,目中无人……
“……”
看样子,这是要直接出手干预此次诗会的结果了。
“有理。”赵博士再问:“其余人的意见呢?”
“……”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许仙,听了这话都神色凝重。
不料孟行偏偏就不来,直接跑去考武状元了……这自然是嫌诗会杂扰,去玩耍去了。
此时他们觉得许仙此举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不合乎诗词浪漫,但是此人践行儒学之理念,也不能说错。
“我等进京赶考为一展宏图,胸中有风雷激荡,壮志在怀,况且此人不是狂生?但这诗却全是恬静适然,古怪,古怪!”
况且这个孟行,还叫人带了一首诗,放言吊打全场,许仙心中,已是大大不满了!
赵博士一时间也忙的头晕眼花,想要忙里偷闲,听闻挺这样说,来了极大的兴趣,连忙道:
“那就难怪了,今年最火的话本就有写,兄台有所不知而已。这首诗有个《临乡思会》的典故,乃是孟行未中举人时便写下了,哈哈,这诗打了南阳郡十大才子的脸,分外有趣……”
面对赵博士闻挺不好造次,但闻言却也愤愤不平起来:”这诗还有人说差么!我第一个说!”
“我等也是身不由己,此事就这样办吧。”
此人诗才难道是横压一世么!
“这诗如何?”
“说不上来啊,写的自然是很不错的,但又感觉差一些意思?”
几人闻言大惊:“……这才上午,诗会远未结束!博士岂可如此轻率?再说方才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赵博士道:“这诗我取了。”
“诗会自然没有结束,孟行这诗最终未必能排第一,伱们爱怎么排怎么排!我哪里变卦了?”
“许兄这话被人听到,世人只会说许兄嫉妒贤能,而不会认识到许兄的良苦用心。”
一字一句,竟都是夸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倒是有些意思。”听了这话,这个举人便拍掌赞叹道:
不多时白沙堤之上还在行走的、休息的、看风景的所有人,都听到“皇觉寺北贾亭西……”这首诗。
“但万篇诗作,我只取孟行这一首,与诗会结果并不相干……我学政司取诗做教材,与诗会有什么关系?”
刘显等人便想:
学政司的官员领命去了。
“哈哈,秋雁楼狂生孟某,就该是这样的,味道对了!”
“诸位。”许仙对周围的一行人说道:“不管孟行带来的诗如何,接下来不要说好。”
“……”
礼部尚书赵书荣!
“的确好!这诗好啊,平静之处,却是暗藏风雷!这等反差才是最有意思,今年诗会,我定投此人一票!”
而既然有人来找自己,此处诗会的其他几位组织者,恐怕也被约谈了。
“孟行四首《望海楼》,我也是闻名已久,其中两首诗要登上明年的学政司教材,为天下学子之表率!若是贾亭这一首也值得引用,他便是独占三元,把今年的名额全占了,此事至少是前无古人!”
回到贾亭,赵博士走上前去,对周围的举人大声道:
这样隆重的诗会,他们还要遭孟行鞭挞,在这么多举人面前丢脸,以后,谁还敢说自己是南阳郡十大才子?
钱谦益简单明了:“轻重得宜,风情宕漾!”
“盛况!盛况啊!”闻挺嘿嘿直笑:“现在我倒觉得,孟行不来比来的效果要好,他要是来了,这些人能如此是无忌惮地骂他么?”
刘院监也知道此事不对,但他也无可奈何,指了指天上,解释道:
老子文人风骨,就取孟行!
钱谦益道:“不说他人,你我岂不也是孟行的支持者?”
而那些说不好的,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只是强调:
“……”众人不料许仙说出这样的话,这也不像是许仙应该说的话。
“诸位闲话少说吧,现在人人都议论孟行这诗的好坏,现在不论这诗的典故,你们觉得这诗本身如何?不论好的坏的,都可说出来!”
学政司的上头就是礼部,刘院监指了指天,意思是最上头的那一个人,他们教育系统最上头是谁?
“今年的诗出来的这么早!往年起码是午后了。”
学政司的教材也不是轻易更改,今年孟行异军突起,一下令学政司的教材增发两首新诗,已经是几十年难见,叫人眼红不已。
“是!”
若是孟行之诗的确惊人,他们难道要睁眼说瞎话么?
那边吵吵嚷嚷,而赵博士正在一个本上快速记录着。
“叫人使神通念诵,让白沙堤二十余里之人,都能听到这诗!”
“博士这是做什么?”
“荒不荒谬,该说还得说……”
”不对,只有一首,莫非这是对孟行的优待?”
“那又何干?”许仙淡然道:“此是为国家之利,即便面对非议,我也决然要打压这等不正之风。取人先看德,方是正理!”
再从诗说到孟行此人,不少人立刻便情绪激动,甚至还有人开始对喷。
等赵博士回去,果然被人叫去开小会,不出预料,就是关于孟行之诗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有这么多支持者?”
许仙道:“世人仿不了此人之才,却又仿此人之狂,岂不是误入歧途!”
“孟行,就是那个《望海楼》四首的孟行孟三元,这诗……”
众人闻言,皆是惊了,赵博士这么勇么!你这是要公然违抗上命!
天下事,也是这样,若是没一个礼数,天下必乱!
“这不是新诗,而是孟行昔日所做,于南阳郡百花宴上已经流出。”
此时,学政司的几位官员们正在初步浏览呈上的举人诗作,人手有限,工作量非常大。
“皇觉寺北贾亭西……”
“……许兄何意?”众人不解:“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嫉妒孟行,平白坏了名声!”
此人虽不来这个诗会,但此处却有他的传说。
周围几人接着道:“平平八句,自然清新,小才不知费多少妆点,着实厉害!”
边上的举人们听赵博士透露出来的内幕消息,更是大哗!
贾亭周围,甚至不用许仙等人贬低,许多举人都在说这首诗并不惊艳。
“看时并不惊艳,比他《望海楼》差远了!”
老子去你李奶奶的礼部尚书!
而贬低之词,则是一句没有。
众人没想到许仙对孟行的评价这样高。
来找赵博士的,居然是他的长官,学政司的院监。
赵博士奇怪道:“刘院监,你怎么来了?”
“此人这番举动倒真不负狂生之名!哈哈,难怪方才觉得怪了,秋雁楼狂生孟某,就应该这样狂的!我收回方才的话,此人这诗不是不好,而是极好!”
赵博士先看了诗,并不表态,而是吩咐:
贾亭诗会的其他几位举办者凑近一看,原来赵博士正在记录赞美孟行之诗的言论,一条一条十分明确,已经列了好几页。
而这时候,有人来找赵博士等人,借一步说话。
更何况此人来都不来,若是发生他一首诗碾压全场的事,今后还不知道传出来什么怪话!
众人不料许仙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或许许仙是出于公心,但还是劝道:
几位举办者都是这样的状况,可以预见孟行这一首诗在诗会上的排名,不会很高。
但是,许仙认为孟行这样的肆意是错误的,诗会固然烦杂,但必要程序一定要遵循,岂能因喜好说不来就不来?
人群之中,南阳郡十大才子的刘显、程夙豪等人,面色变得极为不好。
“呵呵,你们居然拿孟行之诗,来压孟行?不觉得可笑么?”
四下的议论声之中,还有人发现了这诗的来历:
几乎全场的人都在说孟行,这时候,他诗的好坏,其实已不是最重要的事。
赵博士立刻道:
所有人都伫足倾听,等诗落下,四下里便轰然一声,到处都在议论:
“此人恃才傲物,行为不羁,非礼学之人。而我深知,学他者生,似他者死啊!”
一首诗落下,层层往外传,举人们交头接耳,不断议论。
“那我们几个绝对是最早的!”闻挺站起身来,准备找说孟行坏话的人开喷。
赵博士心想:我也是出身贫寒,我也是秋雁楼狂生孟某的拥趸!
许多人听了诗,听了典故,瞬间感觉这一趟来的值了。
讨厌孟行的人很多,认同他的人却也不少,崇拜他的人也有一些。
“……”
许仙说完,便唤来仆从吩咐几句。
这特么已经是贬义词了!
赵博士冷笑一声:
许仙正色道:“孟行之才,我从不否认,此人诗才,的确天下独步,但这也是最可怕的地方。”
这样的诗会不要说孟行,许仙自己也是觉得烦的,有这时间,不如多研究儒圣之言,解得奥义。
“此诗佳处在象中有兴,不比死句,句句回旋,曲折顿挫!我觉得是极好的!”
而有不少的举人也曾亲历秋雁楼、望海楼事件,心中对于秋雁楼狂生孟某认同,只因他在秋雁楼面对权贵门阀,曾为出生贫寒的人发声,这时便自发宣扬起来。
“我也不想来,是有人要我来传达此事。”刘院监吩咐道:“这次诗会,孟行的诗打下吧。”
钱谦益摇着折扇,对闻挺说道:
”兄台不看话本么?”
许仙这是说,如果一味模仿孟行,必定是失败的。
“……”赵博士听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想了想已有决断。
“若是被这样的人取得名声,尤其写入读书人的教材之中,天下人人效仿,天下大乱!”
沸沸扬扬的声浪,到处在传,都在议论孟行,议论孟行的诗,议论孟行的轶事。
孟行的这一首“皇觉寺北……”,绝对已是一定程度上的第一。
本来,许仙想着孟行也会来,还思考怎样态度面对孟行,儒学讲礼,不管对方与他实际关系如何,同样要讲一个礼数。
“只有孟行之诗特例,其他人该怎么评怎么评,我也是被上官压下,这才来找你,上官也是被上头压下,来找的我。”
“元白同以一往风味,流荡天下心脾,雅可以韵相赏!”
此地,到处都有人在说这件事,他们想避也避不开,不想听都不行!
“什么!”赵博士瞬间明白了,面色不虞:“谁要干预此事?诗会是文才比拼,这样算什么意思?”
他们几人之间,也是意见不一,有人对他们施加了压力,令他们最后评判之时,务必要压低孟行这首的评分。
孟行,欺我太甚啊!
嗡嗡嗡嗡!
刘院监说完便走了,赵博士经过提示,已经知道了,原来是礼部的令。
如今还有一个位置,若是也叫孟行占了,固然叫人惊叹,但是让当场的这些举人们有何面目?
有人心中不忿,但是来说服他们的人,都深具影响力,却也是不容他们拒绝的。
“……啊?这样的诗会,孟行居然拿旧做这般敷衍么?难道是江郎才尽?”
“难怪孟行不来,这局面,他来了该如何自处?”
但那又如何!
“荒谬!”
“赵博士,你得理解我们的难处。就这样吧。”
就在这时,闻挺已在众人的催促之下,念出孟行的诗:
周围人这样的反应,就连许仙也意想不到,而孟行这一次拿出的居然是旧诗,而周围之人居然不觉得怠慢,反而夸赞此举才有意思……这也是许仙等人不曾料想。
“哦,这是何意?”
而赵大家刚才说的好好的,现在却又突然变卦?
“不曾看,怎么了?“
赵博士自然明白,能叫他上官来的这样快,定然是上头的上头。
“此人水平变差,才尽了,还不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