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这天,朝廷调拨精兵在路上和贡院维持秩序,但就算这样整个场面也是乱糟糟。
只因为来的人太多了,除了应试验的举人,还有跟随举人的奴仆、书童们。
一个举人,少则带七八个奴仆,多则上百个。
一眼望去,全是人。
也不是举人们摆场面,摆阔气,实在是这样的场景,人堆之中如果起了冲撞,把应试举人撞了,或者把考试要用到的笔墨纸砚撞坏,对应试的举人而言,都是一件极其不利的事。
而且这次科举形式又复杂,难保有人使坏,所以,哪有不带人的道理?
举人们被人围着、护着,人推人,人挤人,全往贡院挤去,拥挤的不行。
负责护卫孟行等人的府兵,是有着千斤力气的周同带队,饶是他能扛起八百多斤的石头狮,面对这种场景也是挤的满头是汗。
但是没办法,这样隆重的科举,国家大典,别说是誉王,就算是皇帝来考,也要按照规矩来,不能妄为,照样要经历挤破头的这一遭。
贡院的街道口,孟行等人随人流挤过去,便看到有一队人缓缓过来,看似慢,实则很快。
“嗯?”孟行也顺着眼光看过去,是人群中一个面容深刻的年轻人。
孟行被刁难一番,这才得以过关入场。
这一次的举人之中,许多人身体气息凝练,眼光如电,不是读书到了极高的境界,就是武道有所成就,年龄上十七八二十的也有,三十四的也有,还有一些五六十的老者,居然也是神采奕奕,丝毫不比年轻人气虚。
“许多人都说此人这次会试会困难重重,到处都是刁难,啧啧,这才进门第一步,就这样摆明车马,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孟行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朝鲁愚点点头。
法家的人过去之后,又是其他人,想尽办法要挤到前面去,好尽快进入贡院,摆脱人挤人的局面。
入院检查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他心里也暗暗提起一股战意。
今日一见,在他审视秘术之下,孟行坦然的态度,令他心中警惕。
而孟行明明与誉王擅杀朝廷将军,做了违法之事,可见他是后者。
这边李鱼等人刚过去,一堆横冲直撞的人又来了,这些人个个膀大腰圆,是硬挤,惹得周围的人十分不满,但是看到他们凶神恶煞,一时又忍下来。
孟行感到,有一股森严的目光在审势着他,好像有一种审查犯人的感觉,令他从本能上感觉到不舒服。
而李鱼在这群人中间,显得十分低调,许多人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孟行与这个人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他神色有些不善。
兵家的人刚过去,儒家的人也来了,护送着许仙以及一干儒家弟子,他们所到之处,竟有许多人主动给他们让位,叫着“令领导先走”之言,很顺畅地通过。
“哦……”
若是此人是离开玄幽山去的紫山郡,藏头露尾,那么就与那边发生的几起命案在时间上能扯上关系。
“太过分了吧?就算妓女卖身,身上还拴一条红绳,表示自己有最低的底线,这些朝廷官吏真是过分,这样的侮辱,啧啧,此人身躯真是雄壮……嗯,怎么这样大!”
“哎,刘兄可就好了,我家却是我做不了主,只能到官场上谋一个出身,朝廷势大,还是忍忍吧……咦,那个孟行,居然要脱这么多?这是故意针对?”
防卫也是极其严密,到处都是甲兵、高手,五湖四海的举人前来,谁都不知道有什么特殊手段,会不会作弊,所以要有防备、检查,贡院上方,还有许多英灵在巡查。
足足三个时辰,天光已经大亮,检查完毕之后,一万三的举人都陆续入场,被引入考试的小房间。
这些人,是兵家的人,护送着吕天生和一干兵家弟子前来应试。
根据从南阳郡世外之地得到的情报来看,此人若是假死遁出玄幽山,没有返回寻阳县,若是直接北上到紫山郡呢?
他年纪不大,却是容貌古板,没有一丝一毫的少年人的活泼气息。
“仅仅是农家人承认的宗师,倒也还不算什么,但是看他气度,的确是不低,这些人手段恶劣,但也低级,看来是打错了算盘……”
许多举人看到,都觉得过分了。
孟行等人进去,身后也有许多人在注意他,谈论他,又说一些朝廷局势闲谈,这时候就看到轮到孟行的时候,孟行被要求脱的几乎一丝不挂。
按说百蛮公主牵头,农、法、兵三家与墨家连成一线,共同推动百越国战事,大家本是一条船上的,但是从鲁愚的目光来看,这人对他并不是很感冒。
旁人便道:“这有何不对?”
孟行看到,这些人就似海浪一样,无孔不入,把拥挤的人群一下子挤开,很显然有着深厚的武功。
许多举人被脱了衣服检查,在风中吹风,脱了衣服又被人指指点点,分外不爽,骂骂咧咧入场之后,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顿时安静下来。
吕天生百忙之中,还朝孟行拱了拱手,先到前面去了。
但是这伙人中有一人看到孟行,居然停下一瞬。
正说着,众人便发现,孟行脱到这个份上,居然还不够!
这些人,正是孟行上次在白沙堤见到了李鱼一行人,在拥挤的人流之中,施展海浪一样的身法,如鱼得水,很快挤到前面去,偏偏又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反弹,不知怎么就被他们走到了前头。
他们一行好不容易挤到贡院门口,贡院也开始开门检查了,对所有参加考试的举人进行检查,验明正身,夹带、枪手、代考,都是重罪。
鲁愚因此对他恶感更甚。
等进去,孟行便看到:
赵书荣赵大家一大把年纪,居然一步登天成为礼部尚书,激起了多少老年举人的雄心壮志,要在今年的科举上绽放夕阳红。
不容鲁愚多想,他们这一行也很快过去了。
会试的贡院,比之乡试不知道大多少倍,
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
众人顿时觉得被侮辱的是自己,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喊道:
这些人身上有一股生人难进的气质,令人呼吸不畅,使周围人迫切想要避开他们,这些人原本也是很快过去。
这件事,还只是鲁愚的猜测,没有丝毫的证据,
孟行先看第一道的经义:
房间之中,还烧着香,能够杀毒去病,祛除恶臭,朝廷为举办这次会试,也是精心策划,下足了功夫。
本来这件事也牵扯不到孟行头上,但是此人风头太足了,足到无数人注意到他,要将他刨根问底。
知情人士说道:“此举符合会试要求,但是其他人检查也没他这样仔细,差不多就行了,而且此人已经考中了武状元,其实已是官身,这样的折辱他。”
进场要仔细搜身,要是遇到严苛一点的检察官员,甚至遇到故意刁难的,几乎就要把你全身上下脱得一干二净,不仅是当事人,许多旁观者都觉得不舒服:
审视秘术下不动神色的人,除了心中坦坦荡荡,还有一种,就是无法无天,所以也感受不到律法的威严。
孟行最后一脱,惊骇众人,检察官员一看,也觉得自取其辱,悻悻让他通过。
鲁愚道:“我以律法秘术审视他,他若是心中有鬼,便会躲躲闪闪,不过此人眼光从容看回来,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错处。”
鲁愚收回目光,周围人道:“那就是孟行,新科武状元,风头无两,便是许仙都被比下去了。”
但此人崛起太过蹊跷,况且还是清河党原本扶持之人,现在换成他鲁愚,鲁愚心中也有疙瘩,对孟行格外的注意。
“晦气!朝廷要对咱们世家、门阀动手,咱们还不出来,就等着被割肉,因此考个举人,表示服从朝廷王化。至于进士则算了,考上了又怎么样?不过七品小官,还要上下打点,还不如咱们家中一个管家过的舒坦,富裕。王公贵族都不及一半。”
鲁愚还有许多话没说。
“谷哥城他与誉王擅杀朝廷将军,摆明了践踏律法,我就很不喜欢他!今日看他,竟然毫不心虚,可见此人是无法无天之辈!”
会试比乡试考的经义、法、字、算四科,还多一科诗科,又叫做进士科,这也是延续太上皇时期的科举制度。
小小的贡院街道口,成为诸多应试考生斗法的场所,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岂有此理!”
“还不快叫他穿回去么!”
孟行身边的钱谦益、闻挺、王俊之等人,平时叽叽喳喳,说不完的骚话,但是到了这个场合,抱着自己的文具一言不发,一点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可见心里紧张。
紧接着,又有一伙面容严肃,气质森严的人过来,这些则是法家的人。
冷风之中,一大条露出来,众人一看大觉不爽;
“这样的科举,规矩森严,这些人想要刁难,也要按照程序来,现在折辱孟行,不过是动摇他的心神,想要影响他的发挥。你们看孟行,他脸上一点不高兴的神色都没有,可见养气功夫已经到家了,难怪被农家人称为宗师。”
而今年又有所不同,除了这五科,最后还多一道应用题,名为应用科,而且占总分的比例非常大,这也是皇帝赵恒的新举措。
孟行不管这些,检查了环境之下,就开始闭目内守,运起鼎势,斩杀杂念。
“……咦,居然还要孟行脱最后一件!”
国运之中有人擅杀朝廷庇佑的秀才残魂事件,而且发生两次,这件事表面上没什么动静,但是法家却十分重视,全力在追查,这说明国运之中,有朝廷的人在践踏律法,不知道利用了什么漏洞。
孟行知道这个人,这是清河党最近支持的举人,法家弟子,他的名字叫做鲁愚。
孟行一行走得不快不慢,他要是硬挤,也是能飞快挤过去,但不动声色,看着这些人的本事。
题目发下来,孟行不急动笔,先看了一遍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