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名这番话,引起轩然大波,他说的固然有一番道理,但是其他考官能认同么?
自然是不认同的!
尤其这事涉及到了孟行,明字科的短板,居然还能被赵元名吹成天上地下少有,价格最重!
很难不怀疑,孟行是否其实叫“赵行”!
“老大人此话不妥!”
立刻有考官表示反对:
“书法乃是艺术之体,岂能以价格来衡量?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是极,艺术,怎能黄白阿堵之物来判断!”
赞同他观点的考官不少,大家闹闹哄哄的,即便面对主考官,这时候也不能退让了,这实在是有违心中理念!
赵元名担任着户部尚书,还能来当主考官,如果自身没有本事,怎么镇得住场子?而且他对这些人观念嗤之以鼻,读书读傻了么!
还一道,是推算三十二年后,日食、月食的具体时间。
而今经过三天考试,孟行两科第一,一科第三的成绩,目标直指会元,已是在贡院之内酝酿巨大风波,除了考场中考生不受干扰,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外,各房考官往来之际,都是议论孟行,这一届究竟能不能成为会元。
许仙提着笔,一时失神,一滴墨汁差点滴落在卷面上。
赵元名摆摆手,心累似地叫他们退下。
“孟行的字卖得出去,卖得好价,便是好字,此中道理,还用我多说么?”
明字科这一日的考试结束,赵元名将孟行的“金钱帖”排在第三,总算还是照顾到了其他考官的感受和情绪,这件事在明面上便偃旗息鼓下去。
而此时考场之内,许仙也看到了这一道题目,一时间也有一些懵了。
这么一通分析下来,其实大家都是心中有数了。
孟行有成人之美,细心为许仙推算好时辰。
“明日还有进士科考诗,此人的诗才,还用说么?”
“……什么!”场中反对的儒学考官,闻言差点跳起来跟他拼命!
“不管是文学、武学,或任何学问,修养到了艺术的境界,才算有相当的成就。但是艺术,也需人欣赏,”
《赵姓女主丁卯九月生,宜用何年月日辰完婚》。
若是论专业,无疑是阴阳家对这种事专业对口。
“便是儒圣也是卖不出去,在你们儒家流传的《圣人言》中记载着,也是儒圣自己说的:‘沽之哉!沽之哉!’,结果到了流动摊位上,还是卖不出去,永远是受委屈的一副可怜相。这难道是我胡说的么?”
“我们周大人被宣入宫中出题时,临走前还对我们说,今年考题他要给天下举人一个下马威,能全答对这次明算科的考生应该没有。”
这句什么意思?
其中一道,是要求考生算出上个季度,天启星在日出时所在的位置。
这类题目就好像问考生:请说出射手男应找哪个星座女为妻?双鱼下周的幸运数字是哪个?
就这一句,便叫那几个叫的最欢的考官住嘴了。
到了下午时分,考生们交卷,经过筛选各房优秀试卷到了主考官房,众人看到刘青松的考卷,看到了这道题的专业解答,全都赞许不已:
“此人真是了不得啊,赵元名将他考卷公之于众,接受任何考官查看,以示中立客观,许多人去看了,如今却是没有任何一人敢去驳斥。”
“……”
“古之书法大师的真迹,哪一位的卖得不好?模仿之人比比皆是,好字,自然卖得好!”
“哎,明算科若是强项,别人便也没办法说不好,只因明算科正确便是正确,错误便是错误,找不出中间的理来。”
赵元名再道:
不过暗地里,自然还是有许多的闲话,说户部尚书担任主考官,太看重钱,不利于选仕!
吕天生一声冷笑,掐指一算,写了个看似好日子,却是煞气冲北的时辰。
这一题则是问婚嫁之事。
“周大人管千里车的,我看此题非他本行……”
赵元名方才的这一番话,把许多考官的头都打肿了。
主考官房间,赵元名早就在了,与工部的考官说着闲话,此时大多数考生才开始答题,卷子该在下午才陆续交上来,考官们此时便还算悠闲。
能答出来的,已经算是上知天文了。
“呐,这就是专业!”
“老夫也看了一遍今年的明算科题目,真是晦涩如海,周大人真是煞费苦心。”
工部的考官笑道:“这也是皇帝的旨意,要以此选拔真正的人才,今年有两道题是应司天监的请求做的,这两道题目若是做出来,就算今科落榜,也有资格直接去长京城里的司天监里做一个正七品的司天官。”
他在誉王府消息灵通,也是知情人士,长公主赵元芳居然催婚催到了会试之上,看来对许仙是志在必得的样子,真是一只母老虎。
吕天生写完两道天文题,写的还算顺手,兵家很讲天文地理,天文题对他而言到不算难,但是他看到婚嫁这题,心里顿时一股气。
不过这两道天文题,简直不是人出的考题。
面对“群情激愤”,赵元名却是示意众人小声,只因他知道更多的内幕。
“……”
这是大女主的命格,以小男子来辅助,甚至刘青松还提到应改婚配男子的名字来匹配。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故此赵元名面对汹涌的波涛,不慌不忙,先说第一句:
“也是,还有此人的明法科卷子,引用律法清晰,也是没法驳斥的,为今只有明字科的成绩有些疑议,不过赵大人当日说的,我觉得也很有道理。”
这不是天文系的本科考试,而是考算命先生官方证件。
“……这题谁出的?搞这些?”
等到了会试第四天,众考官又是早早去了各房,准备迎接明算科的考试。
而在考场各处,众多考生看到这一道题目,也是纷纷惊疑不定,各有心思。
而孟行看到这一道题目,哈了一声。
赵元名不咸不淡地继续说道:
“学成的文武艺卖给帝王家,再不济,是卖给权贵、工商巨子、富豪。但是钱难赚啊诸位!那些买主们,态度都很令人难堪,不仅讨价还价,苛求得很。”
“本官沉浮多年,比诸位更了解其中的心酸,故此深知卖得出去的东西,才是硬道理,便是硬通货。”
“……”
还有一道考题,也是奇葩,众多考官围在一起,看了题目都有些啼笑皆非:
今天的任务并不算繁重,只因明算科也算“小道”而已,不过明算科的考卷,非得有着相当的水平才能看得明白,今天是工部来的考官主场了。
“文学,武学,乃是文艺,武艺。”
“赵大人是户部尚书,说银子谁人说的过他?不过有许多人不服罢了,各有道理。”
赵元名点点头,朝廷有些特殊部门,选拔特殊的人才,有时候也会借助科举。
只因为这一位丁卯九月生的赵姓女主,疑似长公主赵元芳,正是定了要与他成婚的那一位。
司天监的题目还算“正常”,但是这一题简直了。
“尽管学问好,本事大,卖不出去,也是枉然。就说儒家,有许多先贤便卖不出去。”
此人势不可挡了!
而在另一边,阴阳家的弟子刘青松,也来参加了会试,正在推演五德转变之机:
虽然说形容一个人有学问,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这次的明算科题目属实有些离谱的:
考官之中,便有许多人心急如焚,孟行来势汹汹,他们却感觉无力阻止,这可如何是好啊!
把自己都当成了货,还看不起钱呢!
“先看今日明算科吧,不过我从南阳郡的朋友处得知,孟行此人的算科也是极为厉害,上次乡试便是满分过关,这一趟恐怕也难不住他。”
又把孟行的明字科考卷说成是《金钱帖》,也是在暗地里广为流传。
“赵姓女主丁卯九月生,属相为火,喜甲木来帮扶……”
赵元名闻言,呵呵笑道:“周大人费心了,他如今还在宫中吧?”
“是的,到会试结束之前,都不准出宫来。”
李鱼干脆没写,鲁愚则在核算时辰,务必做到严丝合缝,一丝不苟。
一干方才还群情激愤的考官,只能蔫蔫而走,他们不是不懂钱的重要,只是不敢像赵元名这般敢说而已。
赵元名老怀感慨,说道:“这些买主,有时候还对文武艺之人,就似对上门兜售的小贩一般,看也不看一眼,一挥手,一个劲儿地比着:‘去!去!去!’,你把黄金当铁贱卖给他,他也不理,就是那么个味道。”
“不管古之人,现之人都是一样,卖不掉的时候,都很可怜,这就是世间相。”
“不会是周大人出的吧!”
赵元名怼得他哑口无言,又道:
你们这些人追求艺术,还不是把自己儿卖个朝廷?卖给皇帝?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那些学问高的隐士可以不屑这一句话,但是他们这些朝廷的官员,却是没资格说的。
“如何驳斥?那孟行星光卷就放在那里,还与国运呼应,人近之便头脑醒目冷静,有着神异,人人都说比皇帝过年的赐福还厉害,其他卷虽有神异,摆在边上便肉眼可见地差一些。”
这两道,就是应司天监的要求,安排的题目。
赵元名直接点名儒学的考官,令其面色涨红,像是愤怒的斗鸡,但听了赵元名的话,却根本无法反驳,因为这个故事,的确记载在圣人言之中。
他慌忙用手接住,卷面保住了没被污染,但许仙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滋味。
也难怪有考官不满,会试乃是国之大典礼,选拔人才的,居然叫一国之举人,算星座,婚丧开市这些东西!
但是居然在会试之中,堂而皇之地要全国举人为她推算完婚时间,非飞扬跋扈、权势滔天无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