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挤在活动的人流之中离开中州城,他返回中州城外的码头,准备离开此地。
此时天已近中午,码头之上一片繁忙,一眼望去,船舶无数,墙桅如林,数以千计的脚夫力工正在起卸货物,商人旅客上下往来不绝。
孟行要寻一条北上的客船,看到码头上密密麻麻的船只也是头大,一番打听知道要找码头沿岸的两排商铺,其中就有经营客船的商家。
孟行前去,只见一排铺面高敞开阔,上面都挂着招牌,比如李氏客货、来福船运等等,铺中无一例外挤满了人。
孟行来中州乘的是客船,沿途也曾看到载货的货船,许多则是客货双载。
客船是沿运河逢站便停,长途的货船则直达目的,而客货双载的多半招待短途的商旅。
孟行准备乘坐客船,北上之时,他也想看看沿途的风土人情,增长见识。
认准一家经营客运生意的铺子,孟行好不容易挤进,对着正在打算盘的老先生说道:
“老板,去清河郡的船资多少?”
老先生头也不抬:“今日的船满了,下一趟在两天后,要是预定,今日便可留下定金。”
孟行哑口无言,准备先去别家看看。
老先生似全神贯注地打着算盘,也不管他。
这时一个倚靠在柜台的大汉瞅着孟行道:“兄弟要去清河郡么?我这里倒是有一条快船。”
而打算盘的老先生咕哝道:“老张你要聊天,给我去铺外聊去,不要在这里阻碍别人来订船。”
老张便朝孟行打了个眼色,带头挤出铺外,到了街面之上,他上下打量了孟行一番,双手环着胸说道:
“兄弟若是不急去清河郡,在这家铺子订两日后的船票也行,若是急着去,我有快船能直达,不过价格不菲,不知道你能出多少银子,付不付得起船资?”
孟行闻言生出熟悉之感,你是开黑出租的么?
不过这个世界的生存环境远比不上前世的故乡,这种黑船不仅要钱,还可能要命。
孟行摇头要走,不料老张突然就变了脸色,拦住去路,恶狠狠道:
“藏头露尾的,想走哪有着么容易!”
砰!
孟行一拳砸在他的侧腹部,令老张虾米一样弓起身来,随后抱腹倒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来。
孟行勤练鼎势,《淬体境》已不知道多深厚,力量调运自如。
用力时力有千钧,把整银捏下一点作为散银结账也是容易;不用力时如常人无异,万万没有吃饭捏碎碗筷,喝酒捏碎的酒杯的道理。
这样一拳爆肝,孟行已是手下留情,不然一拳就把他的肝打成八瓣,疼痛而死。
不过这一下便引的附近至少几百双眼睛来看,而老张倒在地上生死未卜也十分扎眼,孟行拔腿离开,才走两步就听后面有人叫道:
“兄弟留步,打了人就走不好吧!”
孟行眼睛一扫,已见前后左右有不少人目标明确的朝他围来,街面拥挤,要强闯出去恐怕要打倒一片。
孟行思量片刻便停下脚步,静观其变。
若非因为玄幽山试剑的事在背后吊着,令他时时保持警惕,希望能低调到达京城,只要他打出举人的身份,沿途一路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寻常人根本不敢来招惹他。
有举人的身份在,他底气十足。
况且他现在手有千斤之力,还有种种异能,更是胆气十足,根本无惧这些小杂鱼。
看许多人围过来,甚至感觉有些好笑。
孟行停步转身,静静看着说话的人。
来人是几名青衣大汉,呈品字状走来,带头汉子相貌粗豪,神态动作无不流露出横行惯了的味道。
此时他脸上挂着冷笑:“兄弟身手硬朗,不过想在中州撒野恐怕还不够分量,还不把面具拿开,让我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孟行笑道:“我已看到附近有官差巡视,你们若是动手动脚的,恐怕要被捉进去吃牢饭吧。”
“……报官?”围过来的许多汉子闻言,差点捧腹大笑:
“兄弟需是外地来的,莫非不知道我们王家?”
带头的汉子也忍不住好笑道:“原来是乡巴佬,既如此我们也不好叫别人看笑话,说我们王家欺负人……”
这时,在码头巡视的一名官差看到此处纠纷很快靠过来,见到带头的青衣汉子忍不住皱眉:
“王雄,你又在做什么?”
王雄一副轻松的口气:“此人带着面具,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刚才伤人就跑,我怀疑他是江洋大盗。”
方才被孟行打的起不了身的老张一瘸一拐走来,也是告状:“荆捕快,此人不分青红皂白打我一拳,你可得为小人做主啊!”
荆捕快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斥道:“老张,已叫你不准来此处厮混,怎么还来!”
王雄哈哈一笑:“荆捕快好大的官威啊!老张的事稍后再说吧,荆捕快,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你还查不查?你不察兄弟们便要帮你查了。”
荆捕快神色十分不快:“这种事自有我们官府负责,何须你来越俎代庖!王雄,别太过分了!”
“哈哈,这种事自然由伱来做,我却是懒得动手!”王雄笑道:
“请吧荆捕快,你查便是,兄弟们在旁看看总不犯法吧?”
孟行正津津有味地看两人对话,这时便道:“荆捕快借一步说话。”
“什么事?”
“在下的脸只给捕快一人看,不让他们看不犯法吧?”
“……”荆捕快闻言哈哈大笑:“自然是不犯法的。”
“……”
见两人果然走到一边,偷偷摸摸验明正身,王雄已是目瞪口呆,饶是他这样的老江湖,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
不多时荆捕快和孟行便返来,荆捕快警告王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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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雄自觉被这个读书人摆了一道,下不来台,不过他亦不是吃干饭的,当即便冷笑道:
“读书人嘛,真了不起!这小子不是要坐船去清河郡么,我敢保证,接下来整個中州码头无一人敢接他的生意。”
“……”孟行不由看向荆捕快:“这人有这么大分量么?”
王雄闻言只是不屑。
而荆捕快苦笑道:“此人没有这样的分量,不过王家是有的。”
“好一个中州王家。”孟行叹道:
“一个地方家族,居然能把持运河河运,真不知道这个中州城是姓赵的,还是姓王的。”
“……”
一听他这话,荆捕快已是色变,而王雄则不断冷笑。
此时,围观的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人说道:
“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中州城,也是所有人的中州城。”
“……”
人群中几人走出来,全是英姿矫健的年轻人,穿着儒服。
当头一人道:“我等也要前往清河郡,兄台若是不嫌弃可以上我们的船。”
孟行抱拳感谢:“多谢兄台仗义相助,不过恐给兄台惹上麻烦……”
那人豪气道:“都是读书人,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中州王家么,则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身后一人笑道:“本来这一次我们是听说王家重开《千金书》之事,特意赶来参与盛会的,没想到才上岸便撞到这种事,中州王家,呵呵,真是久负盛名啊!”
王雄听他出言嘲讽,不由大怒:“你又是什么……”
“住嘴!”码头之上,几骑飞奔而来,惊得附近之人四散避开。
当头一名女骑士甩起长鞭,噼啪抽在王雄背上,发出一声裂响!
王雄一看来人,不敢闪避,竟站在原地硬吃一鞭!
啪!
一鞭抽得他一个踉跄,不过王雄也是一根硬骨头,闷哼一声却硬生生站定,忍着剧痛说道:
“谢大小姐赏鞭!”
“退下!”
“退!”王雄招呼一声,附近手下全都飞快退去,片刻便走的干净,毫不拖泥带水。
而女骑士策马慢慢走近,一身软甲显出凹凸有致,从下往上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起伏。
孟行非常吃惊,真不知道造物主是怎么设计出这样夸张的比例、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又偏偏那么好看的。
这个女子按照他的审美,绝对愿意把她放在《群芳谱》前五之中!
“家仆冒犯,是我管教不严,还请诸位见谅。”
“……你是?”
“我是王珺鸿。”
坊间传闻:十年磨一剑,百年王珺鸿。
几位书生顿时惊道:“莫非你就是珺鸿仙子!”
“区区江湖匪名,贻笑大方。”
王珺鸿下马环视一圈,在孟行脸上多停留了片刻,随后说道:
“诸位若是不弃,还请一同前往王家参加千金书之盛会,使珺鸿有所补救,令诸位对王家恶劣的印象有所改观?”
书生们对视一眼,无不受宠若惊:“珺鸿仙子相邀,怎敢不从?”
王珺鸿又看向孟行:“方才家仆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恕罪,可否移步王家,让珺鸿有赔礼道歉的机会?”
几位书生都劝:“兄台,不妨与我等一同前往?”
这四人方才仗义相助,孟行倒不好推辞,而孟行此时已是改变了主意,他也想看看,能在省城脚下,把持运河河运的王家,究竟有多豪横!
“诸兄相邀,岂敢不从!”
“好!”
几位书生大喜,而王珺鸿也是点点头,随后翻身上马,命令随行的骑士:
“护送几位公子过来,我在前头等你们!”
“是!”
眼看王珺鸿远去,一个书生问道:“惊鸿仙子哪里去?”
“我家小姐原是来迎北凉鹰师府的严将军,见到刁奴蛮横,这才赶来阻止。”
“……”
这时看去,码头之上再下来一行骑士,当先一人黑墨披风,上绣凌厉的金鹰。
此人面目深邃,有一种异域的特征,看上去有一种神秘的魅力。
而他身边,正是孟行的旧识,鹰师公子一行五人。
孟行不料在紫山城遇到他们,在中州又遇到他们,眼看这些人也要去王家,还要与他同行。
这样的巧遇,令孟行头皮发麻,生出一种在劫难逃的荒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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