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声震天!
哀嚎遍野!
这不再是一场常规的战斗,而是一场最野蛮原始的肉搏。
没有战术,没有计谋。
只有长刀举起,落下,砍下头颅,拔出血肉!
铁勒谷阳从踏火原带出的铁勒黑骑中最后的不到一百名勇士,只靠着满腔的怒火和不甘,靠着血液里流淌的最后一丝狂热,在铁勒谷阳的带领下,不顾生死地砍杀着。
千夫长铁勒昂力身上的甲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鲜血把他魁梧的身躯整个浸染成深红,他的胸前和后背都各插着一支羽箭,血像泉水一样从伤口汩汩的涌出。
但他仍死死护卫在铁勒谷阳身侧,和其他已决心赴死,只抱着能杀一个是一个的心态的黑骑不同,他还始终相信,只要铁勒的大王子还活着,只要能拖到铁勒的援军赶上,就还有希望!
断肢残躯不断堆积在这一小块圆形的战场,战马踏着已经分不出属于哪个部落的尸体,艰难地移动着方向。
铁勒谷阳依旧双手持着长刀,每一刀举起,都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半圆,每一刀落下,都是四溅的血花纷飞。
此刻的他,不在是要心系整个部落安危的大王子,不在是被圭湳的重骑和河勒的矢阵打得仓皇逃窜的败军之将。
此刻的他,只是草原上最孤独的狼王之子,张开布满利齿獠牙的嘴,要咬断每一个胆敢靠近他的敌人的脖子!
虽然已入疯魔,但铁勒谷阳似乎有了比之前更为犀利的目光和更为冷静的判断,看似野蛮的劈杀,却刀刀致命。
他与胯下的踏火马仿佛成了人潮人浪中凸起的一座暗礁,任凭浪潮拍打,岿然不动如山。
明明是一百对三千的悬殊兵力,此刻却显出众不敌寡的态势,三千的阔阔台精兵,几乎没有一合之将!
阔阔台努布哈此时急切地要往包围圈的外侧移动,满脸写满了惊讶和恐惧。
曾经的他也是马背上的勇士,和坝北的许多贵族王亲一样,在纵情声色、纸醉金迷后变得渐渐失去了夷族人的血性。
但他不相信自己会输,阔阔台的骑兵仍占尽兵力和阵形的优势,那些铁勒部的狼崽子,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殊死之博。
……
阔阔台努布哈料想的其实没有错。
这场实力悬殊的搏斗,铁勒谷阳的一百勇士也只是坚持了不足一个时辰。
一百勇士变成八十……五十……三十……
此刻,只剩下十几名黑骑围在铁勒谷阳身侧,苦苦支撑着。
刀钝马乏,最后的这十几人也无不是满身是伤,马和人都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但所有人都还紧紧握着马刀,像饿狼一般盯着黑压压涌上的阔阔台骑军。
战场一开始出现的混乱,也已接近尾声,阔阔台努布哈远远望去,铁勒谷阳和那一小队黑骑的身影,正逐渐被人潮淹没。
阔阔台这三千精兵毕竟也都算是久经沙场,虽然没有大战经验,但在部落之间的摩擦纷争中都立过战功。
度过了初期的混乱之后,他们慢慢打出了章法,有人围而不攻,有人暗中放箭,还有人用上了套马索,铁勒谷阳和他的黑骑战力再凶悍,也开始露出败象。
铁勒昂力此时正被一根套马索索住了上半身,他还没来得及用长刀斩断套马索,另一头的骑兵就已经紧握住索绳挥起了马鞭,催动起了战马绕着包围铁勒的内圈跑起来。
铁勒昂力被一阵巨力拉扯,险些一个踉跄跌倒,却又立刻站稳了,双脚如同灌入铜汁一般,稳稳扎在地上,套马索另一头的那名骑兵立刻被拽下马背,铁勒昂力拉住困在身上的绳索,三两下就把那名骑兵扯到自己脚下,然后抽出马刀,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铁勒昂立举起血淋淋的人头,朝着人群狂吼道:
“来啊!还有谁?!都来啊!冲老子来!”
在他的怒吼未绝之际,一支黑色的羽箭刺破虚空,如一道暗光,穿透了铁勒昂力的后背,又稳稳扎在了不远处的一匹战马的尸体上。
这支箭射出的速度极快,连阔阔台部自己的骑兵都没有注意,只感到一阵劲风从身边扫过。
再等铁勒谷阳回身望去,铁勒昂力已经直挺挺地倒下,跌在一片血泊之中。
“让你狂!蛮牛!不过是头蛮牛!”阔阔台努布哈的嘲笑声从人群中传来,只见他手持着一支半人长的重弩,正洋洋得意地看向铁勒昂力倒在地上的巨大身体。
阔阔台带来的骑兵根本不适合配这样笨重的重弩,这一支是他从河勒鸪那里要来的,他把重弩配给了随行的近卫,刚才一直往后退缩的原因,也是为了拉开这支重弩尝试向铁勒放暗箭。
这一箭放出,阔阔台努布哈发现了,原来在这样的射程内,直射的弩箭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而且速度快到让人根本无法闪躲,就是装填箭支要费些功夫和时间。
这样一来,铁勒那最后十几只黑骑,还有铁勒谷阳,不就是任由他玩弄的活靶子了嘛!
铁勒谷阳看着地上的铁勒昂力,眼神中的红光渐渐褪去,他缓缓下马,蹲下身扶起铁勒昂力。
这个铁勒部最忠勇的武士,誓死护卫铁勒王室的战士,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他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睛看向天空,嘴里却还喃喃喊着:
“大王子……大王子……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援军……援军马上就要到了……要到了……”
铁勒谷阳抓紧他的手,释然地轻声道:
“结束了……结束了……昂力,我们要一起去见罗颂大神了……”
阔阔台努布哈兴奋地端起刚刚填充好弩箭的重弩,刚准备向铁勒谷阳瞄准,却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骚动,赶忙回头望去,只见一团黑色的影子冲进了后方的阵形。
那团黑影,上下翻飞,所到之处,亮起点点寒光,立刻就有几名骑兵被斩落马下。
黑影杀入人群的速度极快,如同一把割裂布匹的黑刃,不断深入阔阔台的军阵。
比那团黑影更恐怖的,是在他之后接着出现的一个巨熊般高大的身影。
那是个几乎和战马一样高的巨人,山岳般的身躯轰然砸进了阔阔台的骑兵团,惨叫声、不知是人还是马的骨骼断裂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这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