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下得大了。
白梨闭着眼睛想大口喘息,却浑身颤抖。
她想。
难怪方野不肯来找她,要一直躲在国外。
他是不是觉得,她会嫌弃他呢?
人只有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才会哭到失声,行为不能自已。
少女纤细的指尖死死握在一起,掌心不断蔓延出刺痛感来,以此来保持一点点理智,没让自己彻底的崩溃。
……
在更大的暴雨来临之前。
茶居老板娘关上门准备回家,今天心情好着呢,一天就赚了差不多半个月的茶钱。
但她看见了巷子里的少女,又停下了脚步,嘴角的笑容也变成了讶异。
老板娘喜欢听戏,一看少女这狼狈样子,再联想到刚刚那个有钱的公子哥,立马联想出了一部大戏。
她虽然平时不爱跟白梨说话。
那是因为有竞争关系,没必要。
关了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在雨中纠结了片刻,毕竟现在社会挺开放,老板娘怕小姑娘这是在搞行为艺术,说来害羞,谁年轻的时候没为感情淋过两场雨啊……
犹豫再三后,她还是回店里拿了一把伞,还有那几个黑衣人留下的名片。
她冷着面孔把伞递给白梨,“天太冷了,早点回吧。”
然后匆匆地踏着雨水离开。
好半天,少女终于有力气跌跌撞撞起身,颤颤巍巍将雨伞撑起,伞里还夹着一张卡片。
白梨看了许久,才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是一道很陌生的声音。
“喂,什么事。”
“请问,方野住在哪里?”
她的声音并不够大,还因为突然降至的大雨,将她的通话外音变得嘈杂。
对方分辨了两三秒,才说了句:“稍等。”
一阵脚步声后。
再接电话的人就是常立了。
他说话要客气很多,“白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白梨在雨中摇摇晃晃,“方野在哪儿,我想找他说点事。”
常立微微一愣,“现在吗?”
“嗯,对。”白梨蜷缩着手指,“就是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吗?”
常立看了眼刚刚离开的房间位置。
这种情况,他其实应该先询问方总的意见。
但听着少女的通话环境并不算乐观,他便悄悄把地址说了。
这是在国内,既然已经露面,那就不需要再隐瞒什么了。
挂掉电话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进来。”
听见许可的声音,常立才打开门走进房间内,说:“方总,白小姐问我要了这里的地址,我听她的声音不太对劲,好像在大雨里,怕出事,就告诉她了。”
方野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
没有发脾气。
他说:“准备些毛毯和干衣服来。”
常立点头,转身离去。
……
这个世界的雨夜总是不那么平静。
乌云裹挟住了所有的光源。
白梨简单回民宿里换了件干衣服,就打了辆车,往地址上的位置去。
那是廊灯市最大的酒店。
常立让她跟接待人员报名字,直接上二十六楼,那一层这几天的使用权都归方野所有。
湿意在脚边缠绕着。
因为淋了一场雨,她脸色尽显苍白,原本涂的鲜艳唇色也被擦去,有一种清冷的美感。
事实上。
她跟方野认识的时间久了。
气质也有一小部分的相似。
她跟接待人员说了自己的名字。
接待人员就带着她走进电梯。
电梯抵达二十六楼,门向两侧缓缓打开。
有黑衣人带她走到一扇沉重的房门前,敲了敲。
才打开门对白梨说了一句:“请进去。”
白梨说了句:“谢谢。”
踏上房间内柔软的地毯,入目眼帘的是一套刺绣的玄关帘,半圆形的聚拢,帘子后面有隔断走廊,两边都挂着现代艺术家的画,白梨却没有心情欣赏。
她走进会客厅。
这里有九十度转角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对面的海景,阳台还放着一架天文望远镜。
方野就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德文的书,一直在等她。
目睹她的身影出现,便伸出冷调的手,矜贵地将书抬起,放在沙发边上。
白梨看到他时,呼吸都变慢了。
她想笑着打个招呼,努力过后,却觉得嘴角沉重得要命。
方野将她的动作收在眼底。
笑的真是勉强。
他想告诉少女,不必逞强,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请她坐下。
很快,就有人拿来了毛毯,盖在她的腿上,还有一杯热的可可。
贴心备至。
白梨来时就告诉过自己,别哭,但这样的关怀还是让她忍不住鼻子一酸,先前控制好的哭意又再洗席卷而来。
她喜欢方野。
也心疼他受得苦难。
尤其是这份苦难还可能是因为她改动了结局,她更加有愧。
复杂的念头交织在一处,怎么也压不下去。
方野抬起眼睛,没想到少女一进来就开始哭,思绪有片刻的凝滞,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声来。
“怎么,有谁欺负你了?”
“没有。”
白梨哽咽地捂着脸,泪水从她的指尖落下来,怎么都不像没有的样子。
方野压抑着,垂下了眼睛,纸巾就在面前,却无法给她递过去。
他只能端直的坐在沙发上,轻声问:“既然没有,为什么来找我?”
声音到底是低沉缓和了些。
找回了白梨熟悉的音调。
她咬了咬唇,在这个凄清的雨夜,心都快破碎了。
她咬着唇看着方野,没回答他的问题,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声音也很细微,随口一问:“现在过上的生活,就是你所说的机遇换来的吗?”
毫无疑问的。
方野过得很好,那些在酒店外一排排停放的车子,哪一辆都能拿去换几套房。
方野静静看了她很久很久,耳后浅淡地说了一句:“是。”
“那你是真准备和我分手吗?”
“是。”
她还想再问。
温和的灯光下,方野打断了她,“这些不都问过了吗?一个肯抛下你的人,不值得托付终身。”
沉默了半晌,白梨摇了摇头,“方野,你说那些拒绝冷漠生硬的回答,确实很难听,但你始终不敢看着我的脸说,我不傻,很难再被你骗过去,那些话,从一开始我就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