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美妇豁然抬头,眼神冰冷。
一身气息凶狂暴戾,缓缓逸散,身畔无数黑云甫一接触,刹那化作乌有。
玄袍男子神色亦是一凛,浑身警惕之意大作,缓缓道:“此行北境,你身边只带了一位神武境修士,名为苏离火。只是一名神武境修士,你怎么打?”
看来,这玄袍男子此次出手之前,已然做了万全准备,就连顾琬身后的扈从都打听清楚。
顾琬妙目流转,瞥了一眼那玄袍男子,带着一丝怜悯之色,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们以为北境之行是刺杀我的绝佳时机,难道我会猜不到?”
此言一出,玄袍男子脸色刹那难看起来。
顾琬突然目含煞气,冷冷道:“你难道连引蛇出洞这个词都没有听说过?如果两位今日陨落,不知道我族里那位哥哥会不会暴跳如雷。”微微一顿,突然道:“现身吧!”
最后三个字落定之时。
云舰之上,第一层甲板之上,陡然跃出五道人影,悬浮半空,气息各不相同。
但个个都是神武境巅峰气息!
——
五尊神武境修士!
暗藏云舰之内,只等敌人自投罗网。
玄袍男子脸色剧变,而那白裙美妇亦是脸色阴沉,死死盯着那五位神武境修士。
顾琬单薄嘴唇微微一动,寒声道:“苏供奉,杀了他们!”
那五尊神武境修士中为首一位皓发老人朗声笑道:“是!小姐。”
话音刚落。
五道身影刹那消失在云舰之上,无穷威压刹那笼罩整片虚空。
而玄袍男子和中年美妇亦是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
一道惊天动地轰鸣之声响起,震碎无数黑云,天地之间雨幕顿时为之一停。那片弥漫千丈的黑云肉眼可见消散,无形的元力波动,直似惊涛骇浪般,在千丈范围之内形成了一道道裂痕,发出嗤嗤撕裂之声。
漫天倾泻而下的滂沱大雨在靠近这一道道裂痕时,皆是刹那间化作齑粉,消散不见。
仅仅是一击之力,便是如此恐怖。
陈仙衣神色凝重,盯着远处那已然交手的六位神武境修士和一位巅峰帝妖。
一拳,便击出长达百丈的元力光幕。
一掌,便如千里山岳铺天盖地落下。
术法如雨,络绎不绝。
显化为种种攻伐之力,精妙强横气息,漫天席卷,恍若世界末日来临。
无数元力洪流自战场逸散开来,生生将云舰逼退数百丈。
只听见顾琬冷淡声音响起:“速速驾驭云舰,脱离战场。”
陈仙衣一怔。
这可是神武境修士大战,何其难得。
顾琬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摇了摇头,低声道:“恐怕对方还有后手。”
五尊神武境修士,的确可以轻松击退那玄袍男子和白裙美妇,但想要杀死他们,却是很难。到了这般境界的修士,保命本事千奇百怪,想要真正神魂俱灭,同阶之内,很难很难。
一旦对方还有后手,整个云舰便很危险、
陈仙衣点了点头,突然道:“看来你的敌人不比我少。”
顾琬认真道:“家族倾轧,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优胜劣汰?能在阴谋和鲜血中走到最前方,才是命运的主人。”
陈仙衣一时无言,心中却感慨万分。
而云舰在顾琬命令下,也刹那间避开那座惊天战场,仿若一条鲸鱼,游弋在天际。
转眼之间,消失在银镜山脉之上的重重云层中。
——
半个时辰后。
云舰继续疾驰。
这方天际雨势已经停下,微微朦朦白雾飘散荡漾,恍若仙境一般。
陈仙衣和顾琬相对而坐,面前茶几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青茶,茶香氤氲,清雅芳香,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先前破碎家具早已被云舰仆役收拾整理完毕。
陈仙衣问道:“你不担心那五位修士?”
顾琬摇了摇头道:“身为顾族供奉,自当拼死一战。更何况,以五打二,就算对手有一尊巅峰帝妖,亦是胜局,何需担心?”
她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热茶,眉宇之间浮现出一缕罕见的阴郁,轻声道:“我担心的是对方还有后手。”
陈仙衣心念一转,道:“你并不是要引蛇出洞,只是误打误撞?”
顾琬点了点头,忧虑叹道:“明面上,此行北境,我就带了苏离火一位神武境供奉。但暗地里,为防意外,我还另外带来了四位供奉。如今看来,这力量还是尚显不足。”
陈仙衣问道:“对方究竟是谁?按你对他的了解,是不是还会有后手?”
顾琬沉吟片刻道:“不妨直接告诉你,那两个人的主人应该就是我的同族堂兄顾北寒。此人心性阴沉,心思缜密,既然已经选择了对我出手,有八成可能还会有后手,不得不防。”
陈仙衣哑然失笑道:“其实,顾姑娘你的心思也很缜密。”
顾琬柳眉竖起,寒声道:“你说什么?”
陈仙衣连忙道:“没什么。我是想问那什么少君之位,和虚白宝树,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琬轻轻叹气,沉吟片刻,似乎做了某种决断。
“随着有钱楼势力越来越强,产业越来越多。九大超级势力中,自然也有不少年轻人觊觎,试图成为有钱楼的掌控者。于是,便有了少君之位。一旦成为少君,便可成为有钱楼下一任执掌者,可想而知,这少君之位,有多少人眼红。”
“最近十年,少君之位一直空缺。”
“恰好,又有虚白宝树即将出世。”
“于是,九大势力上层共同商议,二十五岁年轻的强者,谁能夺得虚白宝树,便可成为登临少君之位。”
“顾北寒素来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对少君之位势在必得。”
“而我嘛,对少君之位恰好也有那么一点兴趣。”
“所以,他就要来杀我喽。竞争对手嘛,死一个少一个。”
——
陈仙衣摇了摇头。
很老套的情节,但是很常见,而且不可避免。
想要考验年轻人的战力、智慧和心性,这种争夺异宝的手段最为简单。无需任何环节考核,只看结果,谁能笑到最后,拿到宝物,便是至强者!
突然又想起什么,皱着眉头问道:“你之前说让我帮你去争夺一件宝物,就是指虚白宝树?”
顾琬点了点头道:“怎么能说是帮呢?是高价雇佣,整整五个亿的晶石呢。”
陈仙衣沉默片刻,道:“此事容我想想,等到了听云城,必然给你一个明确答复。”
这可不是简单的夺宝。
而是涉及到有钱楼少君之位。
有钱楼势力之大,以他眼界,难窥全貌。但凭一些蛛丝马迹,其实就能推断出这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其一,胆敢和大衍武宫合作,扫除北境的封天仙殿!
其二,涉及九大超级势力。仅仅是其中顾族子嗣,一位顾北寒,一位顾琬,就能随意带来六位神武境修士和一位巅峰帝妖血战。
一旦掺和到这种夺权之事中,很难不和其他人结仇。
他陈仙衣固然无畏无惧,但莫名其妙结下无数血仇,又有何益处?
他又不傻。
顾琬点头,道:“好。”
这事儿确实勉强不来,想要找一位实力强悍又值得信任的同龄之人,在她的圈子里实在有些难。
就在此刻。
一道缥缈沧桑声音响起:“只为一人性命,却要毁了这整个云舰,连累千余条性命,老夫着实于心不安。哎,善哉,善哉。”
数万丈高空之上,白雾缭绕。
这道声音缓缓响起,声如洪钟,直似雷霆,响彻天地。
在此声响起之时,整个云舰刹那间停滞不动,如陷泥潭。
陈仙衣和顾琬脸色大变!
后手!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
尚未反应过来。
那道缥缈沧桑声音再度响起:“也罢。佛祖有菩萨心肠,也有霹雳手段。老夫就不纠结了。”
字字宛若风雷,激射出磅礴威势,回荡在众人耳畔,悠悠不绝。
陈仙衣和顾琬身畔元力陡然运转,化作重重光幕,直接撞破房间,来到甲板之上。
抬头望去。
只见天际之上陡然出现一只千余丈大小巨掌虚影,呈现金黄之色,须臾之间抓向云舰。
漫天白雾刹那炸裂,虚空之中发出砰砰砰轰鸣之声。
仅仅是这一掌抓来,一举一动,都暗合天地大势,似乎已经与这片天地不分彼此,相融共生,丝丝元力流淌,无尽道蕴流转,每落下一寸,便就有无穷力量涌现而出。
咔嚓!
云舰那万重符文法阵刹那间粉碎,无数光点逸散,符文之力缓缓黯淡。
一掌之力,击碎云舰法阵。
全场骇然!
“天啊!”
“这是什么级别的修士?”
“太可怕了!”
“......”
顾琬失声道:“黄品修士!”
青品之上,为绿品神虚境、神皇境、神武境。
绿品之上,方为黄品人劫境、法劫境、天劫境。
想不到,顾北寒的后手竟然如此强大,直接派出了一位黄品人劫境修士。
只是心念电转一瞬。
那金黄大手已然紧紧捏住云舰之身,无数磅礴狂暴力量如似洪流横卷,整个云舰发出咯吱咯吱的恐怖声音。
“老夫祝各位,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那道缥缈沧桑声音再度响起。
此言刚刚落定。
咔嚓!
一声巨响,数千丈长的庞大云舰刹那间四分五裂。
那只千丈金黄巨掌骤然松开,掌心朝下,轰然拍下。高空之上,灵气宛若漩涡,金色元力弥漫,携带着无穷无尽滔天大势,直接将整个破碎云舰打成齑粉。
千余名修士连一声惨嚎都没能发出,直接化作虚无,飘散在天际,随风消失。
一时间,这方高空之上,飓风怒号,风雷呼啸。
整整一艘云舰,只是须臾之间,就化作乌有。
那道缥缈沧桑声音缓缓响起:
“又造杀孽!善哉!善哉。”
一道强横无比的神念霍然间扫过此处高空,察觉无一活口之后。
这才悠悠散去。
——
许久之后,那位皓发老人苏离火带着其他四位供奉出现在此地,身上气息紊乱,显然在之前一场血战中各自负伤。
苏离火眼神冷厉,扫视周遭,沉声道:“云舰被毁了。”
其他四人脸色剧变。
“有黄品人劫境修士出手,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决断的事情了。我等速速回归,禀报家主。”
其中一位修士问道:“苏老,那小姐怎么办?到底是生是死?”
苏离火叹了一口气道:“人劫境修士出手,就算我等在,也扛不住一个回合。小姐......小姐恐怕已经遇难了!所以,必须尽快禀告家主。”
四名修士脸色苍白,顾琬若是身亡,他们五人皆有责任。
苏离火再度长叹,轻声道:“这下,可有热闹看了。”微微一顿,道:“我们走吧。”
五人身影刹那间落向大地,消失在茫茫丛林中。
没有云舰,没有法阵,他们只能凭借元力,低空御风而行,赶往听云城汇报。
云舰被毁!
顾琬被杀!
这可是惊天大事!
无论是顾族,还是有钱楼,必须要有一个说法。
即便幕后主使人顾族内部之人。
——
山林葱郁,怪石嶙峋。
银镜山脉,一处高山平湖之畔的草丛中。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玉簪,晶莹剔透,却又毫无气息逸散,就这样寻常躺在杂草之中。
此刻。
距离云舰被毁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
陈仙衣悠悠醒转,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怀中却是一片温软,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和细腻。
那人吐气如兰,似乎就躺在他的怀里,肌肤相触,十分亲密。
刹那间,吓得他立刻清醒过来。
然后打算轻轻推开那人。
入手处温软细腻柔滑。
让他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只听得那人嘤咛一声,却是推不开,似乎此处空间极小。
听声音正是顾琬。
陈仙衣轻轻咳了一声道:“顾姑娘,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