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傅诏微掀眼睑,抬头看她。
那白皙的面颊上确实有着清晰掌印,明显红肿。
“她有这么大力气打你?”
见他不信,苏青莺撒开他的袖子,又跑到苏父抱怨,“父亲说,是不是姐姐打的我!当时父亲在的!”
这次傅诏来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苏父怎好再继续当着他的面偏袒,见女儿不识时务,苏父冷了脸呵斥,“胡闹!瑾儿怎么会打你,还不是你自己磕的!”
王姨娘是个会看眼色的,忙上前把苏青莺拉走,一面对傅诏赔笑道:“青莺又跟傅大人开玩笑了,这孩子最近总是这样。”
说着便把她往外拽,苏青莺死赖着不走,一拖二拽脚下一滑没站稳从石阶滚落,沾了一身泥水。
“娘!”看着自己满身的泥巴,她登时大哭,“娘你拽我做什么啊!有晏燊哥哥在,怕什么,我要哥哥给我做主!”
一个曾经在侯府为奴为婢的人,哪里比得过她?
所谓未过门娘子,不过是晏燊哥哥好面子才这般说,实则心里真正爱的人是她!
眼见苏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王姨娘意会忙捂着嘴把女儿拖走。
当着傅诏的面,两个女儿出了这么大糗,苏父尴尬地抿了口茶。
“呵呵,傅大人,见笑了。”
“无事。”傅诏垂眸摩挲着天青色茶盏,别有意味道:“没想到青莺妹妹还有这样一面,看来她对瑾瑶这姐姐有些看法。”
顿了顿他又说,“我母亲还是喜欢温顺贤淑的女子。”
这是在点他这个做父亲的,当好好管教女儿,苏父意会立马应声,“待会,待会我就派人好好家法伺候。”
转瞬,目光瞥见傅诏握着杯盏的手青筋微凸,又立马改口道:“现在!我现在就让人去好好管教管教她!”
说罢便喊来了下人去杖责苏青莺,又不忘给自己这个宝贵女儿说好话,特意喊他的表字来套近乎,“晏燊啊,青莺这孩子平日也很温柔贤淑的,只是近日偶感风寒,可能高热糊涂了。”
“嗯。”傅诏呷了口茶,不咸不淡道:“但愿吧。”
喝完茶他也不多逗留,苏父送他出了府。
终于把这阎王送走,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下也不免埋怨瑾瑶。
对于这个离家多年的女儿,他早已生疏,哪里有什么父女情。
真是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选在青莺和傅诏马上就要成亲的日子回来!
“哎呦!坏了!”
他锤了下手,急忙往后院跑去。
后院淅沥沥雨混杂着苏青莺的惨叫,“啊!爹爹!我要见爹爹,你们这几个混账奴才!”
“停了都给我停了!”
苏父一脚把那几个施刑奴才踹开,搀扶着苏青莺起来。
“爹爹!”苏青莺委屈地扑到他怀里大哭。
“爹的错,让你受苦了。”苏父心疼抚摸着她的头,叹息道:“爹也是为你好,那傅大人在,你方才在外面又那般吵闹,若不这般做给他看,怕是要对你有看法。”
被打了五大板子的苏青莺现在不仅脸疼,屁股也疼。
她躲在苏父怀中,咬牙切齿,对瑾瑶的怨恨更深了。
抽泣两声,苏青莺委委屈屈道:“我知道,不怪爹爹,都是姐姐,一回来就抢我的婚事。”
恰时王姨娘也趁机扑到苏父身旁捏帕掩面大哭,“我可怜的女儿,命苦啊,婚事被抢,还被她打,哪里还有天理!”
她太了解苏父的性子了,吃软不吃硬,果然苏父看着母女二人哭成一团当下怒火中烧,“别哭了!她还能翻了天不成?迟早让她主动退亲,青莺一定会顺利嫁进忠伯侯府!”
——
苏母不放心女儿,待亲自给瑾瑶喂了驱寒药才放心离去。
虽及时喝了药,可到底是淋了雨,躺下后她头脑就开始昏沉。
迷迷糊糊中,门被敲响,外面传来青云的声音。
“姑娘,您睡了吗?”
瑾瑶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没呢,进来吧。”
待人进来,看到肿了半边脸的青云,瑾瑶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这是怎么了?”她诧异问。
青云下意识摸了下那半边脸,脑海中想起方才在府门外的傅诏的眼神,不禁脊背发凉。
“你怎么不等她死了再去通禀?”他满目阴沉,嗓音像从刀刃划过,“派你进去,做什么吃的!”
他一时没听明白,这是嫌通禀的早,还是晚?就试着大胆问了一嘴,结果被摔了一耳光。
从会回忆中抽离,云痕打了个冷颤,侧了侧身捂住红肿的脸,把抓来的药放下就紧忙退了出去。
怪异的状态让瑾瑶疑窦丛生,但眼下浑身无力,也没精力去猜他经历了什么。
是夜,窗牖吱呀推开。
瑾瑶浑身发烫,刚喝了药没力气去管来人。
能这般深更半夜随意进出她的屋子,除了那人也没别人了。
身侧一沉,清洌沉香味闯入鼻腔,瑾瑶下意识往里挪了挪。
傅诏躺在她身旁,将人捞了入怀,“躲什么。”
瑾瑶闭着眼无力喃喃道:“傅大人尊贵,免得传染。”
听出她讽刺,傅诏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伸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间,湿湿的不是很烫。
一路赶来紧绷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他轻笑,“还有力气讽我,看来死不了。”
她病恹恹的,跟以前在他面前乖顺娇俏的样子截然不同,傅诏一时心口有些不舒服,冷哼了声,“现在满意了?早让你跟在我身边,老老实实在庄子过一辈子,你偏要跑,偏要回来,是不是就喜欢自讨苦吃?”
闻言瑾瑶恼怒,奈何被他抱在怀里挣脱不开,也没力气挣扎,只把头往下埋了埋,闷闷的嗤道:“不回来,还做你的禁脔?”
“你怎么!”像是踩到了傅诏痛点,亦或者他已经开始想抹去过去做过的一切,这么下意识呵斥了一声。
可转瞬他又无奈叹了口气,“你为何总这般说,就不能是简单的夫妻恩爱?”
“没见过谁家夫妻恩爱是这个恩爱法。”
傅诏眉心几乎拧到了一块,不耐道:“你就当我癖好特殊吧。”
她终于不说话了,傅诏感到一丝轻松,他实在不想再去探讨这些问题。
在他看来,过去的就过去,他们以后不还有大把时间吗?何必执着过去。
半晌,身侧才传来她带着浓重鼻息的声音,“傅大人,借我点银子吧。”
她需要他,是否就代表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不可替代?傅诏一笑,“要多少。”
瑾瑶想了想,伸出三个手指,“三百两。”
傅诏点了点头,这些银子对他算不了什么,但……
他捧起她滚烫的脸,望进姑娘微红的眸子里,“你要这么多,该不会又想跑?”
毕竟之前有过一次,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受不了相府的日子,想带上银子和那巫医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