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环顾了下四周,不知为何今日傅诏身边的丫鬟一个都不在。

这声添茶是说给她听的。

大爷发话了,瑾瑶也不能当做没听见,只得端着木盘去了傅诏身边。

庭中人众多,她俯身奉茶不敢乱看,故也没看到傅诏正目光凉凉的盯着那张瓷白的小脸。

身旁眼尖的傅凌却看到了,碍于场面又不得发作,憋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以为瑾瑶奉完茶就可以回去,却见他大哥端起那刚斟好的茶一饮而尽,茶杯空了,瑾瑶还得继续倒。

瑾瑶心底也诧异,世子爷这是有多渴?

直至傅诏喝了三杯后,她才注意到有灼热的视线凝在脸上。

下意识转头,对上了一双晦涩檀黑的眸子,幽深的瞳孔里映出了紧张又胆怯的人儿。

瑾瑶忙敛了神情,拿着木盘下去,走到傅凌身侧,她低声了句,“二爷奴婢去给您换盏茶。”

“好。”傅凌笑吟吟应了声。

她垂着头,还为方才傅诏那眼神心神不能,端着木盘走到垂花门,迎面撞上一人。

一抬头想了好半天才认出这人是谁。

顾望舒,那日和三小姐出门买坚果时遇到的那位嫌弃她的小姐。

瑾瑶不想惹麻烦,知她不喜自己,低低唤了声顾小姐,便端着木盘要走。

“站住。”顾望舒喊了一声。

瑾瑶脚下未停,这位小姐不喜自己,若是停下定要寻她麻烦。

她闷着头往前去,顾望舒不依不饶追了上来,长腿一迈,瑾瑶急于离开,走得太快被她一拦一个踉跄,端着的木盘倾斜,上面的汝窑青盏摔了个粉碎。

府中用器都有定量,每次去领器具都标注了姓名,这个物件打碎了,就需要从瑾瑶月银里扣除。

一个器具少则十两,贵则百两,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有那么多。

进府就是为了攒银子,现在又搭进去个汝窑盏,瑾瑶当时就慌了神,她蹲下哆哆嗦嗦将破碎的瓷片拾起,顾望舒眸子眯了眯,上前一脚踹开。

她环胸肆意,垂睨讥笑,“我问你话呢,你听不到?”

瑾瑶置若罔闻,默默拾着碎片,来府上的小姐都是矜贵的主,她谁也得罪不起。

顾望舒彻底不耐烦了,抬脚踩在她手背上。

瑾瑶没设防,手掌按在瓷片上,刺入肉里,猩红鲜血渗了出来,她抬头不甘地瞪着顾望舒,“小姐若有事,前厅那么多仆人可差使,没必要折辱我一人。”

“呦,这会子怎么会说话了?”顾望舒冷笑,挪开了脚。

见她浪费的模样心情大好,又问:“方才晏燊哥哥与你说了什么?”

掌心钻心的疼,瑾瑶从腰间抽出帕子缠上,温吞道:“大爷只说了一句添茶。”

她根本不想接近傅诏,连看见都不想看,更别说说话了。

可她如实说了,顾望舒却根本不信,“撒谎!添茶能看你那么久?分明是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瑾瑶蹙眉,“小姐不信可以去问大爷。”

顾望舒打量着她,见她不似作伪又问:“那你可知晏燊哥哥喜欢什么?”

瑾瑶依旧如实说不知,这次顾望舒彻底爆发力,“你蒙谁呢?你是府里人你怎么会不知?”

“奴婢是府里人,却是二爷的人,并不清楚大爷的喜好。”说着她瞪向顾望舒,“还有,奴婢是忠伯侯府的奴婢,不是小姐你的,眼下你这般刁难于我,我定会以小姐不遵侯府规矩为由,虐打府上奴婢,告到夫人那!”

许是这目光太过阴鸷,又许是她气势过于凌人,顾望舒被惊了下,反应过来又想不过是个奴婢,气不过扬手就要打她。

刚抬起手,蓦地一颗石子不偏不倚打在她手腕处,痛得她大呼了一声,眼底霎时涌出了泪,低头一看竟流血了。

瑾瑶惊诧回头,是傅诏来了。

“晏燊哥哥!”顾望舒捂着手腕,有些委屈,“哥哥为何打我,我哪里做得不对。”

那人沉沉走来,目光落在瑾瑶受伤的那只手上。

感受到他的视线,瑾瑶下意识把手藏到了身后。

傅诏眉心蹙了蹙,转头看向顾望舒,嗓音冷漠,“此人是我侯府的奴婢,若是你有何不满可与我说,就算是惩治也当由侯府人惩治,轮不到外人插手。”

“我……”顾望舒面色惨白,咬了咬唇,她有些不甘心,“可是晏燊哥哥,我不是外人,我是夫人最看重的世子妃,哥哥当向着我才是,而不是偏袒一个奴婢。”

“是不是世子妃也要过聘签婚书才算。”傅诏又看了眼瑾瑶那只正滴着血的掌心,终是忍不住看了眼身后跟来的云痕。

云痕意会立马从怀中掏出瓶药递给瑾瑶,“姑娘快擦上吧,免得留疤。”

瑾瑶接过对云痕连连致谢,抬头看傅诏如松柏一样站在面前,冷着一张脸看着顾望舒,没给她一个目光。

看来,这药不是他让云痕给的。

见小丫头擦完了,傅诏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几息,才继续说,“娶妻当娶贤,我心已有良人,顾小姐日后也不必来府上了。”

傅诏好洁,处理这些莺莺燕燕从来不拖泥带水,和他断案一样,永远都雷厉风行斩钉截铁,处理的干干净净。

说着他唤来小厮将人拖下去。

顾望舒哭哭啼啼被人赶出了府,心底又气又怨恨,成为了上京城里第一个参加宴会被赶出侯府的姑娘,从此都将成各大贵族之间的笑柄。

瑾瑶捏着手指,不知如何致谢,他这是在帮她?还是……

正想着,傅诏就像猜透她心思般,倏然道:“府里其他奴婢出了这种事,我都会这样做。”说完仍冷着一张脸走了,还是没看她一眼。

瑾瑶这才想起还没致谢,想开口人早走远了。

她摩挲着手中的药瓶,片刻递给云痕,“多谢云痕护使。”

云痕不解她为何对自己道谢,知主子最烦多嘴的人,故也没多问。

收了药瓶,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姑娘,主子是个好洁的人,你若想到崖青院可同我说,不用经二爷同意,一样可以把你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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