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在行进路上,没有关押犯人的牢房,侍卫将陈三关在堆着柴火和杂物的营帐内。江静檀走进来便闻到空气中弥散的古怪味道。
像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灯闪着微弱的光。帘幕被掀开,风一吹进来,就灭了两盏。
角落里有一个缩成一团的人,他面色苍白如纸,衣衫破烂,依稀可见伤口,鲜血渗出来。
是侍卫们对他用了刑,是逼供,也是泄愤。既为了被下药的自己,也为了差点被害的长公主。
陈三早已不复昨日的嚣张,他蜷缩靠在一堆柴火上,艰难地呼吸着,胸腔传来剧痛,一双空洞的眼眸透露出他恍惚的精神状态。
在他的手腕和脚腕上,上着厚重的铁链,原本是用来捆绑放着贵重物品的箱子的,如今缠在他身上,显得畸形又割裂。它们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不甘的嘶吼。
是一副极惨的模样,但江静檀却很平静,毫无触动,不过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陈三。”她在距离陈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开口道。
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听到声音,艰难地睁开眼,望过来,看清来人,瞬间有了反应,他弹起来,双手双脚并用着想要爬到江静檀的面前,嘴里还不断喊着“我错了,放过我!放过我吧!”
伤口裂开,鲜血涌出来,在地上留下一串血痕,在他将要靠近,碰到江静檀裙角时,侍卫挡在了陈三身前。
投下的阴影让陈三如同惊弓之鸟,连忙抱住自己,高声喊到:“我错了!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江静檀看着眼前明显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眼神沉下去,想来他应该是被打怕了,但这只是一次啊,他还能盼能求,能高呼别打,那他的妻子呢,经年的日子,恐怕早就麻木了。
“陈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不愿再看这个人的丑态,江静檀决定速战速决,她示意侍卫无妨,让他站到一边,自己走到了陈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招!我什么都招!求求你们别打了!”陈三谄媚地望着眼前的江静檀,语气讨好道。
“那就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写下来。”
陈三刚要开口,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换了一副嘴脸。
“公主也知道幕后之人势力很大,小的空口白牙,您怕是很难凭借此定他的罪啊。”
江静檀看着眼前人明显放松的姿态和故弄玄虚的神色,以及那让她极度反感的逐渐得意的语气,心下了然。
有些人,就是拎不清。自以为手上有点筹码就忘记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了,威胁她这种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既然如此,她就陪他好好玩玩,她很欣赏恶人从自以为的高处狠狠跌下来的情态,过瘾呢……
“所以呢?”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我也不是什么很蠢的人……”陈三原地坐下,慢悠悠道。
呵……怎么不算呢,江静檀看着他,颇为无语。
“我也知道这样的人不是我能惹得起或者随意揣测的,因此,要想拿到我想要的,手上必须要抓住他的把柄。我将每一次和他传的信都保存了下来,以备往后作为证据。”
“公主要想得到这些,就要确保放小的一条生路,除此之外,还要给我一次钱财。否则……我不会将它们拿出来的。”
“陈三,你想要的,是不是太多了点?你谋害本宫,伤害使团,不仅想要活下去,还想从本宫这里拿钱?”江静檀冷哼一声,讽刺地开口道,“陈三,你觉得,你配吗?”
“哼,公主可得想清楚了,如今是你有求于我……还是好好说话,满足我……”陈三被嘲弄了一番,原本就自大的人,心里不免烦躁,一时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
站在江静檀身侧的侍卫一动,他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闭嘴噤声,看着江静檀满不在意的神色,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哦?对啊,本宫倒是忘了,如今竟是本宫有求于你的。”江静檀慢悠悠地回应着,“可是陈三,既然你刚刚说自己保存了证据,本宫差人一搜便可,又何必和你做交易呢?”
“小的既然这么笃定,就一定是藏在了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地方,公主尽管让人去搜,决计是找不到的!”
“是吗?”
“公主大可一试,但想必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耗了吧。”陈三心里盘算着使团行进的时间,大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考虑考虑你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但本宫怎么保证你说的可信呢?为了防止你是空手套白狼,本宫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公主大可随便问!”陈三像是看到了希望,眼里隐隐激动着,语气坦荡又期待。
“第一个问题,陈三,先前我便诈过你,你应是从未和那幕后之人见过面的吧。”
“这个的确……并无,但是我一直都和他的手下有联系。”
“那你确定和你联络的人是他的手下吗?又或者说,你怎么确保,不是被有心人故意冒充来利用你,嫁祸给他呢?”
“不可能!那人拿着林相府的令牌,一定是左相派人来的,不可能是别人!”陈三有些心慌,“更何况,公主不也知道幕后之人就是左相吗?如今又引导我以为是别人是何居心?”
此话一出,一旁的侍卫心中一惊,他们昨日只顾着打,还没开始审问,如今冷不丁听到事情真相,心中震惊,竟然是林相……
他转头看着了然的长公主,心中的震惊更甚,这场刺杀,到底谁是主角,谁是棋子呢……
“那你可有那令牌?”江静檀听到这,以为有什么意外之喜,但愿眼前这个人还不算太蠢,但看到陈三突然惨败的脸色,便知道结果了。
“本宫自然知道就是林远,这不是引导,也没有什么居心。你自己心脏别随便说别人。”江静檀翻了个白眼,有些腻了。
“本宫只是想告诉你,林远城府极深,行事谨慎,你怎么证明,自己手中的东西出自林远之手?”
陈三大惊,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留下的信件,心底一片恐慌蔓延,的确没办法证明是他……他心底有一个猜测隐隐作祟,让他开始发抖。
真是个又蠢又怂的人。江静檀想。
“最后一个问题,陈三,你还没回答本宫,你配吗?”
这一句话,让坐在地上的陈三如遭雷击,哆哆嗦嗦着,发出呜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