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问剑阁。
极为敞亮的大厅内,一袭锦衣的牧逸风正面色严肃的对牧云、李鹏等一干紫府汇报盯梢之人的情报。
却见天边一道人影忽地出现在门口,牧云登时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带着人迎了上去。
这问剑阁主边走边道:“陆前辈来的正好,犬子那边可巧也有了发现。如今两边线索一汇总,说不得便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那魔修。”
一身暗色道袍的陆羽闻言,脸上挂起笑容,戏谑道:“那敢情好,牧阁主此次看来要立下大功,不日便要高升了。”
尽管前不久牧云才被陆羽好一顿教训,可到底事出有因,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怨恨。再加上那一夜陆羽帮了大忙,牧云正愁没工夫和陆羽重修旧好呢。
此时见他还愿意跟自己顽笑,自然不会着恼,当即笑道:“那小子就借陆前辈吉言了,前辈请进!”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来到陆羽面前,试探着伸出手,似乎想要把着陆羽的臂膀向里面走去。
陆羽面色不变,只眼神有些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避开这带着点示好的举动,任由他拉着自己走。
牧云见他形容如常,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就在不久前,从京城回来的酒剑贾子钰极为慎重的对他说了一番话。
言到连代阁主姜明对陆羽这前段时间突然冒出来的强者都算不透,让他小心相处。
同时言语之间似乎还暗示陆羽似乎与那魔修恶诡有关,令他当心此为李代桃僵之计。
牧云闻言,顿时回想起自己几番与陆羽打交道的场景,还叫来了牧逸风、牧流云这两个与周翠等陆羽弟子有交集之人。
几番印证之下,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不论是他还是牧逸风等人,都没有见过陆羽与人有过接触,不论是做什么,似乎都要用灵力摄取。
其身躯虽然看似完好,可这般行为,又似乎不像是真正的肉身,倒是与问剑阁典籍中所记载的显魂术有所相似。
此术与搜魂、摄魂、并称三大神识秘术,乃是能令修行者神识外显,望之与肉身无异的上等法术。
而那魔修恶诡,相传便将这三大神识秘术修行到极为深奥的境地。
如此,才有了今日试探之举动。
毕竟不论是他还是贾子钰,甚至是远在京城的代阁主姜明,都承受不起恶诡浑水摸鱼,借此洗白身份的后果。
自大苍神朝鼎立以来,那些魔修之所以被问剑阁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并非只是因为他们修为、手段远远不及问剑阁,更大的原因乃是不被世间所容。
倘若这些人真的有了正经身份,能够正大光明的行走在阳光之下,即便是问剑阁也不好将他们怎么样。
若是问剑阁敢真的敢因为一点拿不出实际证据的怀疑便动手缉拿、绞杀寻常修仙者,怕不是过不了两日便会被人告御状,请神皇圣裁。
今日你们便可以莫须有之罪肆意拿人,明日岂不是要借清君侧之口造反?
不说何家本就有这等念想,就是没有,真到了那时,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更何况如今距离十月神皇寿辰仅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如此紧要关头,岂能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别说牧云这小小的试探举动了,便是那贾子钰此时便就在不远处,率领着一干问剑阁干将戒备着,随时准备解阵出手。
对于这等心思,陆羽轻轻一转,便也想的**不离十了。
若非自己阴差阳错的在神识之躯上有了大进步,这会儿说不得便要自辩两句。
不过现在……
陆羽眼神不经意的往贾子钰藏身之处扫过,心中哂笑。
倒是不必将此事当面揭开,徒增烦恼罢了。
陆羽全当对他们的心思毫不知情,跟着牧云等人一同来到了议事厅。
装模做样的推辞两下,陆羽便在牧云的盛情邀请下坐到主位之上。
其余十来位紫府并牧云、李鹏两人分列左右。
众人落座之后,贾子钰才带着自己刚刚从京城调过来的人姗姗来迟。
他刚一进门,便大笑着走向陆羽,口中道:“陆兄,我已将南中郡的情况报予代阁主。他老人家得闻我们立下好大的功劳,一句废话也没说,便又拨下不少人手,希望我们能毕功于一役,解了神朝心腹大患!”
见贾子钰笑得开心,陆羽更不会摆什么绝世高人的谱。正是借刀杀人之际,怎会嫌来助阵的人手少?
因而笑道:“能令贾道友这般高兴,想必代阁主派来的人极为不凡,不妨与我们介绍一二?”
贾子钰朗声道:“正有此意!”
笑罢,便一一对在场众人介绍起来。
此番前来南中郡的援手虽不比之前那二十位紫府多,但各个都是手上鲜血淋漓,杀了不知多少魔修的积年紫府。
不仅擅于办案,能够从一些极小的事端之中找出魔修的蛛丝马迹,更是战力强悍,在紫府中亦有赫赫威名。
其中不少甚至心高气傲本不愿来,但听闻南中郡要办的那魔修乃是恶诡后便再无二话,只为了立下大功。
贾子钰虽为金丹,但并面对问剑阁同僚一向无什么傲气,口中妙语连珠,将跟随自己而来的紫府修士们一顿好夸。
这一番介绍下来,议事厅内气氛顿时愈加高涨起来。
见气氛如此好,贾子钰目中精光一闪,又道:“只这你们便满足了,殊不知更了不得的人还在后面呢!”
除陆羽笑而不言外,其余众人忙追问还有何人要来。
贾子钰也不卖关子,拎起手上挂着的新酒葫芦灌了一口,说道:“你们都知道咱们问剑阁有不少金丹,但真正有名号的包括我在内只有寥寥数位,这一次,便是那号称‘白刃’的乌远。怎样,值不值得高兴?”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喜笑颜开。
问剑阁作为与镇妖司并令的大苍两大暴力机构,金丹修士虽未到数不胜数之时,却也有那么几十位,分布在大苍各地。
而常在京城驻守的,便是其中最为强大的七位,并称七剑。
贾子钰这酒剑便是其中之一,在其中行五。而他口中的白刃乌远则更胜一筹,在七剑中名列第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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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年岁不小的贾子钰,那乌远可称天之骄子,年不过五十,便已是金丹修士,实力强悍。
非但如此,此人为人忠厚,虽生的相貌魁伟,却是一个再和善不过的人。
记得当年此人未发迹之前,在家中不受待见,时常被苛虐。
本以为修行有成之后他会报复回来,却不想乌远不仅没有这么做,还竭力扶持,如今乌家在京城也算站住了脚跟,从小门小户一跃成了仙家贵门。
知道这些往事的人,无不念起纯孝。
见众人如此反应,陆羽也明白这乌远份量不小,心中对接下来的行动更加放心。
贾子钰的目光则着重落在陆羽身上,观察他对于此事的反应。
他嘴上虽是那么说,可那白刃乌远,其实并不单单为了恶诡而来,更多的则是代阁主派过来防备陆羽的。
每每想起代阁主所言“大祸将起,必小心行事之言”,贾子钰便忍不住心生慌乱。
再念及连号称金丹内卜算第一的大司命姜明都算不清楚前路,心情更是变得凝重。
只不过,不管这“大祸”会从哪开始,该做的事却不能停下。
贾子钰坐到陆羽下手的位置,双手轻轻下压,便将满堂的声音压了下去。
他先派了两三个紫府到门外戒严,随其清了清嗓子,问道:“牧阁主,我闻那恶诡化身已经吐口了,不知他说了些什么?”
牧云忙道:“正是如此。昨夜我等为了防止被那魔修以神识秘法诓骗蛊惑,便奉命请了天宫狱神下界,主导审讯之事。待到天将明之时,狱神大人便传来了好消息。
原来那恶诡魔修自从被问天剑仙打成重伤之后,这些年一直在西南十万大山中潜藏着。他受伤极重,几乎到了陨落的边缘。问天剑仙修为高绝,留下的剑伤几百年也不见好。
正是为了治疗伤势,这魔修才不得不从藏身之处出来,以秘法引诱赵家之人堕落。本来有赵家为其帮凶,他可以安心藏匿,借魔修名义掳走云中城人口,徐徐图之。
但由于几月前那场行动,如今南中郡魔修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了,即便是赵家有赵政在问剑阁中做长老,却也没有太多机会行动。这段时日以来,不仅伤势丝毫没有见好,反而因为缺了血食又有恶化。
这魔修本就琢磨着动手,却不想赵家公子赵伯符行为愚蠢,漏了行藏,因为担心问剑阁围剿之事,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准备吊人手过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却是没料到我们问剑阁动作这么快,没等他布置完毕便先打上门来。”
牧云说罢,李鹏也补充道:“虽然我等昨日将赵家那伙子魔修全部处理了,可那恶诡在十万大山内其实还养着一小批人手,都是那些因为几月前清风门围剿行动幸存下来的魔修。
昨天晚上,他还派了一人进城探查情况,却被我们的人正好撞见,如今已经悄悄坠在后面,看能不能跟着他追到老巢去。”
贾子钰闻言笑道:“这么说来,若是这次我们功成,那南中郡岂不是群魔皆死?”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笑出声,似是看到了南中郡海晏河清的场景。
陆羽高坐上首,将众人神色全部收进眼中,却见牧逸风表情有异,似乎在担忧什么。
他屈起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声,清脆的敲击声顿时引起了众人注意。
贾子钰问道:“陆兄若有事,但说无妨。”
陆羽对他点点头,笑着道:“按理来说,我是外人,问剑阁内部事宜轮不到我来多嘴……”
贾子钰、牧云等人连忙“诶”了声,都说陆羽外道了,有如他这般的阵法宗师帮衬乃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再不会有向外推的道理。
又有人说,昨日若无陆羽帮衬,云中城说不得便要因为金丹交手而夷为平地,怎会这般忘恩负义?
漂亮话不要钱似的从他们口中说出,连还在酣睡的白浅都被惊醒了。
感受到道袍大袖中传来的不耐烦心绪,陆羽轻笑两声,抬手止住了众人,接着道:“刚巧我作为外援要参与这次行动,便稍稍说上两句,也希望咱们的行动尽善尽美。”
众人齐声道:“正当如此。”
陆羽道:“方才我见大家气势如虹,兴致盎然,只看到了我们如今占据优势,却似乎没有考虑到恶诡那边的情况,这才想着提醒一二。”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坐在末尾的牧逸风,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应是负责追踪那进城魔修事宜之人。刚才大家皆在欢庆,却见你面带忧色,却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也好防范于未然。”
后面这话,便是对牧逸风说的了。
陆羽话音未落,贾子钰、牧云等人便齐齐看向牧逸风。
方才在大厅中时,牧云听他汇报到一半,刚巧见陆羽到了,没有听完整。来到这议事厅后又因为实力大涨而将此事忘了,此时得了陆羽提醒才想起,对牧逸风道:“既然陆前辈都张口了,风儿你便说吧。”
“遵命!”牧逸风一拱手,恭敬应道。
若是没有这句话,这一屋子不是紫府就是金丹的,这里再没有他小小的一个筑基开口的份儿。
岂不闻机事不密祸先行之道理?
能够在这里旁听,已经是看在他跟了此事全程,且是牧云这问剑阁主亲子的份儿上了。
常人面对众多修为高深之人,或许会方寸大乱。
但牧逸风常年身处京城,更得李鹏亲自教导,往常打交道的不是同辈天才便是前辈高人,因而此时心中毫不慌乱。
他镇定自若的起身,先对众位前辈行礼后,开口道:“属下跟随那进城探查情况的魔修半夜,竟从他那里听到一个不得了的情报,因为关系重大,这才连忙赶来汇报。”
牧云大手一挥,道:“不要废话,挑紧要的说。”
牧逸风点头,果真将这些话舍到一边去,接着道:“属下听那人在与人接头时道‘也不知如今我们又有了几位紫府’,那接头人闻言却道‘这些也是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能够操心的?’
那人又道‘怎能不关心?难道你就不想一步登天?明明都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将死之人,凭什么他们能够成为高高在上紫府,咱们就只能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小事?’
……”
牧逸风叙述时,将对话者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令在座的众人都能从中听出弄弄的羡慕嫉恨之意。
他虽话未说尽,可众人哪能听不出其中包含的意思?
贾子钰更是联想到昨夜在赵家时,那些气势暴涨,突然就成了紫府的黑袍魔修。
难道说,这恶诡真的能够批量制造紫府修士?
倘若真是这样,他们这些刻苦修炼的人岂不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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