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内,双手揣在胸前的陆羽正站一处街道上。
街道两边的商户一个接一个的铺开,像是一副生动的画卷一样。
“问剑阁的效率不错。”
左右看了看鳞次栉比的商铺,陆羽用只有自己和白浅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嘴唇也几乎没有动过的样子,“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几乎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宽大的道袍大袖之中,一只小巧的蛇头正四处张望。
听到陆羽的话,白浅黑宝石一样的双瞳眨了眨,“也不能将功劳完全归到他们身上吧?要不是你布下来的防护阵法,整个云中城估计已经夷为平地了。”
小灵蛇理所当然的话让陆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要是这么想我当然也不会拦着。”
在他将那一天的情况与白浅说过后,小家伙便十分不满于问剑阁设计周翠三人的事情。一旦有人说问剑阁的好,白浅几乎下意识会反驳他们,即便这个人是陆羽也不例外。
他话中的敷衍意味十分明显,令白浅有些不满的紧了紧缠在陆羽左臂上的身子。
“你跟谁一伙儿的呀?”
感受到自己小灵蛇的动静,陆羽哑然失笑道:“好好好,你说的对,我不和你争这个。”
反正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也无所谓。
有了这句话,白浅终于决定大发善心,放弃了将陆羽左臂勒成几节的打算。
“哼哼……”她满意的哼唧了两声,“这话才对,明明你是翠儿她们三个的师父,怎么能偏向问剑阁他们呢?立场要坚定……”
一边叽叽咕咕的“教育”着陆羽,白浅一边用自己黑宝石一般的双目四处打量着,考虑自己要去哪家逛逛。
难得自己和陆羽两人独处的时间,不能全部浪费在问剑阁那群蠢材身上。
好笑的揉了揉白浅覆盖着光滑鳞片的小脑袋,陆羽抬脚向里走去。
或许是云中城海拔高的缘故,午后的阳光并不炽烈,只是暖暖的洒在人们身上。
不知道周翠她们现在在做些什么,那小龙女如今又跑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被人抓住。
热情的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即便不久前才经历了那样可怖的一夜,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小白浅心情极好,雀跃的在摊位间游走,时而要这个,时而买那个,对陆羽“孜孜不倦”的“教诲”也被欢呼声取代。
在她的指点下,没一会儿陆羽便拎满了装着好吃、好玩东西的口袋。
微微仰头看着天上云卷云舒,任由思绪飘飞的陆羽感到十分安逸。
没有仇敌追杀,没有与天争命……
传承之责被他不知不觉抛到脑后,斩草除根的事为什么不全部交给问剑阁?
明明本就是他们的责任吧。
若是自己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悠悠闲闲的,做一世富贵闲人又有何难?
成仙做主有那么重要吗?
报仇雪恨真的能够让人高兴吗?
师父那张似乎永远温和的脸浮现在陆羽面前,他微微点头,像是认同自己一般。
瑶姬一个人在山中坚守的模样也缓缓出现,精致的面容上是无尽的落寞,好似劝说陆羽,不要落得如同她一样的下场。
身体内不知名的角落中,一根小小的枯枝绽放出无人看见的莹莹绿光,一丝丝根须逐渐从看似枯死的主体内抽芽,缓慢却坚定的扎向包围着它的滚滚能量。
对于如今的它而言,即便这人身上的灵力并不算多,但也足够令它成长一些了。
强大的神魂能够将自己破碎、零落的神智弥补一二,覆满风雪的青松洞天将是自己成长的新根基。
只等他道心出现破绽,它便可以趁虚而入。
温暖的阳光下,陆羽微微眯起双眼,脑海中数不清的思绪翻涌,清明的灵台似乎蒙上了一层滚动的黑云,正不断侵染着他的内心。
但他却毫无察觉,仍然和兴致勃勃的白浅一同流连于热闹的街道之中。
澄澈的天空似乎染上了一丝不明显的阴影,连洒下的阳光都不再那么温暖。
厚厚的云层之中,一个似男似女、非人非妖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它如雪一般晶莹的肌肤似禁锢着数不清的灵魂,不知是绝望还是兴奋的嚎叫声环绕在它身边。
四条曼妙的臂膀攀附在云层中,纤细的指尖点在其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孔洞。
永远处于变换之中,无法看清的面容凑上来,不知有多少只眼睛同时望向下方。
“自人与仙的界限被明晰之后,奴还是第一次从大自在天中降世呢……”妩媚与坚毅共存的声音在空中荡开,粉嫩的香舌从唇上划过,“奴定会好好报答于你哟,呵呵……”
目光自天上投下,落入修缮的差不多的云中城,身着道袍,面带笑意的身影被捕捉到。
“看来不是渡成仙劫呢?看来这次奴也无法玩的尽兴了,这就是做天魔的难处呀……”悠悠的叹息声飘散,转而又变成轻笑,“不过……能多出一个收藏也不错呢。
那人看来是人间少有的强大修士呢,不知能在奴的手下坚持多久呢?”
曼妙的身姿舞动着,自厚厚的云层中飞出,疯疯癫癫的落下。
正在和白浅逛街的陆羽猛地停住脚步,剑眉蹙起。
“怎么了?”白浅扭过头,问道,“你脸色不怎么好看,出什么事了吗?”
小灵蛇担忧的话语落在陆羽耳中。
他缓缓的摇头,似乎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但他却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灵觉的预警并不算严重,好像并非是什么大事一样。
可即便如此,陆羽却无法将其置之不理,他感觉内心深处渗出了点点恐惧。
恐惧?
他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情绪了?
即便是当初被追杀的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之时他也没有感到恐惧过,而是一心死中求活,尝试渡天劫成元婴。
可如今……
陆羽神识铺开,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不对之处。
没有。
白浅光滑的鳞片蹭在陆羽手心,像是在安慰他。
身形模糊的天魔已经来到了陆羽头顶,它旋转着自己曼妙的身姿,打量着下方。
暗色的道袍披在那人身上,极为贴切,微风吹过,将他挺拔的身形暴露无遗,飘逸的碎发在风中缓缓舞动。
来往的人在经过他身边时视线总是向他身上飘去,那人站在那里,便为这人间增添了一抹亮色。
看不清五官的面容上似乎放出点点亮光,这样的面容即便在它的收藏中也是少有的。
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嘴唇,它已经等不及要将其纳入自己体内了。
冰冷的血液好像沸腾起来,晶莹的雪肌染上一层粉红,娇嫩诱人。
该死的天道,为什么非要等这些修士自己道心露出破绽才能下手?
它完全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挥舞着细小枝桠的枯枝,大自在天的天魔,心情格外的一致。
白浅睁着黑宝石般的双瞳,担忧的望着近在咫尺的陆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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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灵蛇翻遍自己识海中的传承知识,却又不敢贸然动手。
陆羽的修为比自己高出太多了。
白浅沮丧的看着他,突破紫府的心情更加强烈了。
只有修为更高,才能获得更多的传承知识,更好的帮助他。
对于内心骄傲的灵蛇来说,一直被选定之人所庇护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相较于陆羽而言,她才是集天地之灵秀于一身的宠儿!
莹莹的白光蓦地从陆羽体内绽放,将四周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白浅直起身子,细小的身躯随着她在空中蜿蜒游动而不断放大。
精美如同瓷器一样的蛇躯自陆羽道袍大袖中滑出,围绕着他定在原地的身影盘绕起来。
呼……
丝丝米色的云雾被白浅吐出,将凡人们遮挡在外,阳光不断折射中,一人一蛇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啊!这么大的蛇!是妖怪吧?”
“这是仙法吧?这一定是仙法吧?!”
“妈妈快看,大变活人!”
“上仙恕罪,刚才小子不是故意冒犯的啊,千万不要降罪于我!”
……
人群中仿佛炸开了锅一样,嘈杂的议论声霎时间响起。
云中城仙凡混居,百姓平日里虽说免不了和修仙者打交道,但城中其实有规定,非特殊情况不准修仙者于市井之中肆意妄为。
最近一段时间内云中城经历了不少灾难,其中大多有修仙者的参与。
可那些法术多是为了杀伤敌方,其威力之大,一般百姓根本不敢靠近,最多也就远远的观望两眼。
相较于那些法术,显然是眼前这安全的一幕更令人兴奋。
一条蛇只是吐了一口雾,好好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隐身术、腾云驾雾?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猜测,唯一一致的是,大家都多出了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与街坊们摆龙门阵的时候又有了新的谈资。
仰躺在半空的天魔偏过头,模糊的视线投向那些不知所谓的凡人,心中只觉得烦闷。
粉嫩的藕臂浅浅抬起,掩住精致的朱唇。
“哈~”
哈欠随风散去。
望一眼站在原地,浑身放光的陆羽,天魔指尖汇聚起缕缕粉色的尘埃。
“怎么这么久啊?”
这是无聊的宣言。
回想起上古之时群魔驰骋人间的肆意潇洒,数不尽的修士、凡人尽皆落入魔头之手。
不论是贪、嗔、痴还是其他情绪,无一不是天魔们的养料。
可自从那些劳什子仙人遁入那无方玄妙方广之界,人间变再也没有了大自在天的魔头们的容身之处。
虽然天道并非将所有口子全部堵了上去,仍旧允许天魔们作为成仙劫的考验下界。
可不曾想,这人间竟然足有近千年都没有新的仙人现世!
何其悲凉,何其凄苦?
何其……无趣。
作为没有死亡一说的天魔,有趣是大多数天魔唯一的标准。
只可惜大自在天内都是同类,远不如人间好玩。
这毕竟是孕育了原处神树的世界啊,虽然神树早已经被砍伐一空。
十二圣的名号在天魔心中一一流过,嘴角挂起不屑的笑容:“一群盗贼,早晚魔主大人会叫你们好看!”
“嗯?”
它猛地转过头,看向下方依旧站在原地,被一条纯白色的灵蛇护住的陆羽。
却见他身上莹莹的白光越来越显,勾勒出一个精致的圆弧,圆弧上刻印着奇珍异兽,山海奇景,上下相交之处有红日悬空,神圣的龙头将其衔于口中,滚滚黑气在它的压迫下不断消散。
天魔的身影愈来愈淡。
它翻身坐起,四只纤手各自掐诀,粉嫩的肌肤恢复成雪一样的晶莹。
贪婪的目光不住的大量笼罩住陆羽的那道圆弧。
“好宝贝好宝贝,没想到人间又有神器出世,我一定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它们!能破解道心魔障的神器谁又不心动呢嘻嘻嘻,想必波旬大人一定会奖励我的!
没有白来一趟,没有白来一趟耶!”
无人听到的声音愈来愈小,最终与天魔一样不知所踪。
显露出庞大身形的白浅目光灼灼的看着笼罩着陆羽的圆弧,歪着头比划了两下,好像要代替那口衔红日的游龙一样。
她认真琢磨的模样十分可爱。
在圆弧的照耀下,陆羽身上的黑气消磨殆尽,一道长长的浊气从口中吐了出来。
蹙起的眉头重新抚平,有些黯淡的双眼再次变得神采奕奕。
稍显恼人的灵觉平静下来,一股明悟感出现在心头。
原来这就是魔障。
陷入魔障无法脱离者,道心有瑕。一旦道心有瑕,则天魔降临人间,伺机而入。
想来刚才萦绕在心头的不安便是被天魔窥视的感觉。
随着陆羽逐渐弄明白发生的事情,笼罩着他的圆弧也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
似有所觉的望向东北方。
在那里,正有一个浑身湿透了的小家伙从水中站起。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宛如白玉一般的精美镯子,一步步来到瘫倒在不远处草地上的白色软体生物面前。
小巧的镯子戳在那团软软的白肉上,其上莹莹的白芒令它一阵颤动。
“说!你是什么妖怪?”
蜃龙艰难的抬起自己没有五官的脑袋,只觉得眼前之人分外明亮。
正是她腰间的香囊、手中的镯子放出的耀眼光芒将它苦练的蜃气幻境撕碎,才让自己落入这般田地。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它发誓自己一定不会招惹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
那砸在身上痛苦难耐的镯子又往前顶了一点,蜃龙连忙翁声道:
“饶……饶命啊!我就是一只蜃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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