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工作轻松得超乎所有步兵的想象。
当然也超过了赞达尔中校的想象。
由剩下的半个中队魔法使打头阵侦察,他的首席大队还带上了一整套爆破工具,考虑到对方有可能会布置防御性结界,就连攻城时才会用到的重型机械,赞达尔也一并要求携带了。
“极其危险的目标”。
员峤陆军少将小泽武雄的话语依旧盘旋在赞达尔的脑海中,让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戒备。
然后,在魔法使的干扰掩护下,他的首席大队紧绷着神经,在夜幕中靠近了目标所在的竹原宅邸...
然后...
没有什么然后了。
竹原宅邸家连大门都没有锁,即便这里是新街里的中心区,但在如此非常时刻,大晚上的连门也不锁,也太缺乏警惕了。
就算没有他们来,这屋子里的人迟早也会被夜间偶然路过的绿林强盗杀个精光。
于是,他的首席大队长驱而入,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衣不蔽体的两个目标直接抓获。
而另外两个守在一旁紧张兮兮地戒备着的步兵中队则是与空气斗智斗勇,吃了一嘴灰,连毛都没有捞到一根。
作为指挥官的赞达尔都如临大敌,士兵们自然也会害怕,会紧张。
所以,当他们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当他们猛然发现所谓穷凶极恶的敌人只是两个惊恐的年轻人时,他们的神经也如同绷紧的弹簧突然被释放,积蓄的势能一下子就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中校...宪兵军士告诉我,刚才的行动中,三个中队都出现了抢劫民宅,顺手牵羊的行为,他问您该如何处置?”
赞达尔的传令兵靠了过来,向这支部队的指挥中枢传递情报。
“这种事情也需要过问?宪兵把陆院学到的知识全部还给他到他们祖坟里去了?!情节轻的罚鞭刑,重的砍了!”
中校不满地瞪了传令兵一眼,传令兵颤抖了一下,低声补充道:
“是该这样,但这次的情况很普遍,首席大队稍好一点,没能参与进行动的另外两个大队几乎是发泄报复似地对周围进行了洗劫,人人都有份,只是情节轻重不同。”
“而且...军中已经欠饷两个月了,您刚刚才处置了两个魔法使,其中一个又是大队的副指挥,人心不是很稳定...宪兵军士担心贸然处置,可能会引起哗变。”
嘭!
赞达尔愤怒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所带领的大队,也只是一群从大荒野失利的战场上败退回来的残兵败将而已。
这个事实如芒在背,深深刺痛了赞达尔,却又让他无可奈何。
传令兵咬着自己下半唇,死死盯着脚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等待中校的命令。
赞达尔最终又无力地坐了回去。
“先登记下来吧,记下来。”赞达尔彷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以后再说。”
“是!”
传令兵立正敬礼。
“妈的,这也太过分了,这可是在新街里,陆军总部的所在地,居然还强抢民宅!现在的大兵还有一点底线可言吗?我们这样和伪帝的军队...甚至和魔军比起来,又有什么区别了?”
赞达尔背后的副官愤愤不平地说道。
副官说这话可能是想替赞达尔打抱不平,帮赞达尔骂人解气。
可在赞达尔听来,这些话却如同一杆杆黑洞洞的枪,枪口全部对准了自己。
我们这样和伪帝的军队又有什么区别了?新生的员峤和过去的员峤又有何不同了?
中校甩了甩脑袋,将恼人的杂音赶出脑海。
“没办法的事,那些有着崇高道德的员峤共和军,不是死在了二十年前,就是死在了大荒野。”
副官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嘴缄默。
赞达尔抬起头,却发现传令兵依旧跟根竹竿似地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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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校,还有一件事,关于两个战俘的处置...”
传令兵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怎么了?这点小事也要出问题?让魔法使把该倒腾的信息全部倒腾出来,然后转交给陆军总部,有这么困难?”
中校的心情不太好,语言也开始变得辛辣。
“不不不,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们大队里...能够进行记忆读取的魔法使,刚刚都被您无效化了。”
传令兵尴尬地说道。
“...乌鸦那混蛋,现在还没醒?”
“报告中校,没有。”
“和我们协同作战的不是还有一个魔法使中队吗,人呢?”
“发起突击后,不知为何与猎豹中队失去了联络...”
该死。
赞达尔再次对着桌面锤了一拳,可怜的行军桌只能吱嘎吱嘎地发出悲鸣。
今天除了实施行动之外简直就是诸事不顺,而那过于顺利的抓捕行动也处处透露着诡异。
“所以,你想说什么?”赞达尔中校冷冷地抱住胸膛。“没法审,把人关着也关不住?”
“士兵们,想要发泄一下,这几天他们的弦绷得太死了,再这么下去,会出问题。”
传令兵谨慎地挑选着措辞。
赞达尔中校先是一愣,彷佛没有听懂传令兵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空气彷佛凝固,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传令兵亲眼看见赞达尔中校那本就不多的头发一根根倒竖了起来,让他第一次目睹了什么叫做怒发冲冠。
赞达尔这次是真的发怒了,他张红了脸,眼睛瞪得比茶碗还要大,狂风骤雨般的脏话即将从这位老军人的口中狂飙而出。
这样的结局,在传令兵报告真实情况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
但他没法选择隐瞒,军队中没有隐瞒这个词语,因为学会了隐瞒的军队,最后都会走向灭亡。
他等待着承受中校的愤怒,尽管他并不承担这样的责任。
可暴风骤雨始终没有到来。
传令兵睁开眼,发现赞达尔痛苦地坐回了折叠椅。
他此时不再是那位大嗓门的气宇轩昂中校,而是一位暮气已至的老人。
“他们要这么做...就随他们吧。如果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这背后隐藏的代价的话。”
传令兵匆忙地敬了个礼,随即跑步离开了指挥帐。
副官想开口劝慰,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现在,留给这位员峤的老将一点安静时间,才是最大的仁慈。
赞达尔中校静静地坐在原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座城市,看着这座二十年前,他们浴血奋战,从帝国与魔军的铁骑下拯救下来的城市。
“猩红罪业啊...猩红罪业...”
中校喃喃念出一个当今世上已没有几人知晓的名字。
这是二十年前,魔法使们对神令剑巫女及员峤革命军的蔑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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