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殿下,宣和门遭到攻击,宋军势大,请求增援!”一骑飞驰来报。
完颜宗望看也不看此人,淡淡道,“知道了,退下!”
过了片刻,又一骑飞奔而至。
此人浑身浴血,比前面那个凄惨多了,他下马的时候甚至腿一软,直接摔了下来,连滚带爬的抓着宗望的衣角痛哭道,“殿下!子北门撑不住了,兄弟们死了一半了,快快增援啊!”
“知道了,退下!”宗望不耐烦的拽出自己衣角,狠狠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力道极重,此人本就受伤不轻,被踢的滚了两圈后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周围众将看的心底发寒,谁也不敢吱声。
宗望始终看都没他一眼,一直目不斜视,死死的盯着丹阳门外厮杀的金军。
大金勇士没有让他们的主帅失望,在顶过了最初的火炮和箭雨后,他们冲入了敌军之中,如虎入羊群一样势不可挡,敌阵很快就被冲的四分五裂。
所有的金军将领都露出欣慰振奋的神情。
一些急性子的甚至大呼痛快,向宗望申请出战过过手瘾。
也有人建议既然这里的宋局如此羸弱,索性将显西门大部人马调到这里来,一鼓作气杀出城去。
宗望全都置之不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不多时,城外的宋军就溃散了,他们这次展现出来的伤亡承受能力比刘延庆部强不少,不愧是李俊的兵。
但强的也有限,在大金勇士的死亡冲锋下,宋军最终依然没逃脱溃散的结局。
场上只剩下了金军,将领们开始收拢阵型,并派出传令兵回城向宗望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指令。
所有将领都露出喜悦的笑容,宗望眼中的忧色却更浓郁了。
正在此时,突然火炮轰鸣咆哮。
金军见到了他们自与李俊交战以来最猛烈的一轮火炮齐射。
弹幕覆盖的范围虽然比不上箭雨,但是密度几乎已经可以相提并论了。
而且十分精准,所有的炮弹都落在刚刚收拢的金军阵中,一时间,鲜血迸溅、人仰马翻,死伤不计其数。
丹阳门上前一刻还兴高彩烈的观战诸将瞬间集体失声了,人人如丧考妣。
完颜宗望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露出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次笑容,然后淡淡道下令道,“关城门!”
什么?众人都以为听错了,城外的五千人还没回来呢!
宗望转身,冷冷道,“我的命令不重复第二遍!”
“是!”传令兵醒悟过来,赶紧去传令。
那两个刚刚杀溃了宋军,奉将令回城请命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城门无情的关上,顿时愤怒又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城楼,刚好看到殿下转身的一幕。
城楼上所有人转眼间走的干干净净,二人被巨大的荒谬感侵袭,茫然的楞在了原地。
……
宗望带着众将下了城楼,立刻翻身上马,向显西门疾驰而去。
宣和门来求援的那传令兵发现行进方向不对,立刻快马加鞭追到宗望身边,大声提醒道,“殿下,这不是去宣和门的方向啊!”
宗望并没有勒马,奔跑中转身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容道,“你说的对,下次不要再说了!”
说完,猛的一刀劈在此人脸上,然后快马加鞭而去。
子北门传令兵此前被宗望踢晕了,这时被一个亲兵横放在自己的马上,一顿颠簸后刚刚悠悠转醒,一抬头后刚好看见了这一幕,赶紧一歪头,装作又昏迷了过去。
来到显西门下,宗望策马在众军前来回奔跑,咆哮道,“宋军围城,对我们发起了总攻!”
“发怒的羊,也是羊!”
“勇士们,露出你们的獠牙吧!跟着我,去撕碎敌人的喉咙!冲锋!”
城门被放下,完颜宗望戴上金盔一马当先,一万三千最精锐的骑兵缓缓动起来,像水流一样变幻形状、流出城门。
出城门后,很快又恢复成方块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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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大军先是缓缓而行,然后慢慢加速,很快变成风驰电掣的狂奔。
西行约十里左右,完颜宗望突然勒马,大军一个紧急顿挫然后停了下来,阵型只经历短暂的紊乱就恢复了齐整。
这是日复一日的训练和长期的共同作战才能练出来的。
各方阵的将领纷纷打马而来,准备问完颜宗望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然而不用完颜宗望开口,他们很快明白为什么突然停下了——只是前方数百米外,突然亮起了一束火把。
然后,第二束,第三束……
很快,达到了数百束,数千束!
然而,这远远不是结束。
那些火把不再几束、几十束的亮,而是成片成片的点燃,每一次蔓延都是数千束的增加!
数量很快达到了一万以上——对方的阵营与金兵相似,点起数来很容易。
众将纷纷看向完颜宗望,只见他一脸严肃,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宗望此时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远远不是脸上看起来的风平浪静:
他从显西门带出来的只有一万三千人,接近七千人被留在了宫城内外。
在他获取的情报中,宣和门宋军至少有刘延庆的四千中军,可能还有辛兴宗的巡逻军,加起来有可能到七千人;子北门外至少有李俊三千中军。
金军本来就不擅守城,不论是七千对一千,还是三千对一千,时间一长,两门的两千守军必然全军覆没。
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但还是派他们去了。
这些人不是宋军俘虏,也不是刘彦宗麾下那些辽国汉人,他们不是炮灰,而是他的嫡系,是最精锐的大金勇士,是他的族人,是他屹立朝堂的资本。
但是只要能给大军撤离争取时间,两千人,死就死吧!
还有丹凤门外的那五千人,他不仅预料到他们出去是死路一条,甚至还在心中无比强烈的盼望、祈祷他们赶紧去死!
当他们勇猛无畏的杀溃宋军时,所有将领都振奋了,只有他在担心,因为如果李俊在丹凤门只有那点力量,就说明他把主力在了显西门。
而显西门,才是他选定的真正的突围方向!
宫城四门,选一门突围的话,宣和门与子北门是直接排除的,只能在显西门、丹凤门中选;而丹凤门,内与刘延庆的中军和开阳门宋军太近,外与涿易二州太近——是的,他并没有忽视那些从成军之初就以“报怨于金”命名的辽人。
最好的方向就是显西门。
只要出了显西门,进可东去与刘彦宗部合兵,或者绕道攻击宋军守卫薄弱的通天门或拱辰门;
退则可以一路向西,翻越太行山,与宗翰的西路军汇合;或者北上,从燕山山脉逃回大金境内。
因此,当丹凤门外的五千人在炮火中走向永生时,所有部将都陷入了颓丧恐惧之中,只有宗望心中狂喜,差点仰天长啸。
从那火炮的规模,他终于断定了李俊的主力就在丹阳门外!
哈哈,愚蠢的李俊啊,你终于还是棋差一着,虽然你的请君入瓮很高明、很大胆,但是到了最后收网的时刻,你竟然犯下如此大的疏漏!只要你不将主力押宝在显西门,不管你还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拦不住我的一万三千铁骑!
出显西门的那一刻,宗望心中甚至想起了一句汉人的诗:大海从鱼跃,长空任鸟飞。
咚!
突然,一声沉重悠远的战鼓响起,像一记重锤,将沉浸在慌乱思绪中的完颜宗望锤醒,锤在众将和所有金兵的心上。
砰!一片一望无际的火把霎时点燃,远远看去,新燃起的火把数量与先前点燃的所有火把差不多,显然有一万之数。
所有金兵,仿佛都听到了火把在寒风中燃烧的噼啪声,随着火把一起点燃的,是他们心中的恐惧!
咚!
战鼓又响!
砰!火把又燃!
十鼓停,战火十万如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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